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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袍人:“……”
他只是隨手抓過一張做掩飾,聞言更尷尬了。
小喬眼珠一轉,揚了揚手上的銀面具,開始冒壞水了:“我挑的這種不錯,你要不要試試?”
黑袍人只能點頭:“好……”
小喬立刻親親熱熱地挨過去,一把將銀面具扣在他臉上:“別說,還挺合適!嘿嘿……”
黑袍人怔了怔,居然也就任他近身,縱容之至。
沒想到小喬笑聲未絕,手指已滑下他耳畔,猛一用力,掀面具的同時便去揭他臉上的人'皮面具!
小喬這一著猝不及防,家傳手法也是機巧百變、快如疾風,料想黑袍人必然中招。沒想到手指方動,已然被一隻大掌扣住腕脈——
那黑袍人看似木訥,出手卻快似電光石火!
鐵箍般的大手,後發先至,止住了他的動作。小喬大驚之下,立時奮力掙脫。可剛一掙,便被對方真氣反震,震得他半條胳膊都在發麻。
雙方內力有如天壤雲泥之別,那人不費吹灰之力,便拿住了他的手腕,叫他絲毫動彈不得!
小喬震驚萬分:“你……”
他本以為此人是兄長的屬下。可這人武功深不可測,只怕還更在兄長喬樂康之上!
其疾如風,侵掠如火。不動如山,動如雷震。
——這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黑袍人一時情急,下意識對他動了手,這時回過神來,卻只恐扭傷了小喬。
他輕輕放開小喬的手腕,垂眼看著那白皙手腕上一圈隱隱的青腫瘀痕,目光里滿是疼惜歉疚之色。
沉默片刻,他低聲道:“你要這個面具?我買給你吧。”
小喬愣了下,笑了:“好呀!”
到了此時此刻,他當然可以斷定,這人武功再高,對他也沒有惡意。
既然如此——
管他是誰,送上門的東西,不要白不要。
……敲竹槓,他最拿手了!
等到小喬抱著一大堆有的沒的小玩意出門時,才發現梁御風他們已經在瓦舍門口等到望眼欲穿了!
鍾寅急得團團轉,一臉緊張,見他出來終於鬆了口氣:“幸好你沒事!”
小喬大奇,反問道:“我能有什麼事?”
梁御風眼尖,瞧見他懷裡抱了一大堆零碎東西,不由訝然:“你自己買的?”
梁少爺太了解這貨了。
走散之後,沒了他跟在後頭付帳,這小財迷居然捨得花錢?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一提這事小喬就感覺自己賺大了。
他翹起唇角,得意洋洋道:“呵呵,有人買給我的!”
他一笑,左頰上的小酒窩兒便越深。
梁少爺忍不住伸手指去戳他的小酒窩,笑罵道:“你又遇著哪個冤大頭了?”
小喬拿著那個銀晃晃的面具,愛不釋手,一邊擺弄一邊做鬼臉,笑道:“是我兄長的朋友。”
鍾寅奇道:“誰啊?”
小喬想了下,不知該怎麼描述,只好吐吐舌頭道:“一個怪人。”
他吧啦吧啦說了在瓦舍里遇見黑袍人的事兒,最後不忘補充:“……光是名字就夠怪的,竟然叫顧菟。”
鍾寅懵了:“啊?”
這人名不見經傳,小喬愛面子,又沒特意點出他武功奇高,眾人自然也沒放在心上,只是為那人的荷包集體默哀了一番……
倒是石桐宇若有所思:“喬莊主交遊廣闊,倒也難怪。”
對於這點梁御風也深有同感:“嘖,是啊,畢竟他連活財神都能交上朋友嘛。”
比起默默無聞的顧菟,他們更在意活財神這人。
他亦男亦女,千張面孔百種身份,也不知誰見過他的真面目。雖然聽說他武功不高,但這樣的本事已經足以在江湖上攪風攪雨!
更何況活財神視財如命八面玲瓏,喬莊主跟這樣的人也能交上朋友,可以想像,坐地分贓本人也是只千年的狐狸。
小喬忙道:“等等,那個死人妖才不是我兄長的朋友。他們只是有生意往來而已!”
他重重強調。
在他心裡,顧菟人雖怪了點,可為人那麼大方,比死人妖好上千倍百倍。
他莫名就相信,這人定是兄長的好友。
但死人妖可就萬萬不是了!
梁少爺笑了:“好了,隨你怎麼說。咱們動身吧!”
人以類聚物以群分,喬莊主能常年和活財神做生意,當然也不是省油的燈。除了小喬,沒人會把他當成簡單人物。
一路無話,四人結伴趕到醉仙樓。
黃一銘因今日放衙早,已經先到了。他久等無事,正拿著根炭筆在簿子上塗抹,顯見是在繪圖。
梁御風記得清楚,自己第一次見黃捕頭時,也見他拿著這本簿子在繪圖。
小喬卻沒見過,好奇地伸脖子去看,隨即大失所望:“你在畫店小二?還有客人?”
黃一銘收起炭筆,緩聲道:“是。”
梁少爺忽然想起,當初還見黃捕頭畫過一幅絕色少女的簡筆肖像,這時一想,應當便是苗苗了!
難怪那時石桐宇沒個好臉色。
他竊笑不已,石桐宇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他趕緊打岔,好奇問:“黃捕頭,為何總見你畫這些路人?”
雖然黃一銘的畫法不像一般作畫那麼複雜,筆觸簡潔。但這些尋常百姓又有什麼好畫的?
小喬也很好奇,一雙杏眼睜得圓溜溜的,盯著黃一銘不放。
黃一銘頓了頓,苦笑道:“只是練筆而已。”
梁御風更不解了:“那怎麼不畫些美人兒?”
練筆還能養眼,一舉兩得多好!
黃一銘失笑搖頭,須臾,正色道:“承蒙江湖上的朋友們抬愛,給黃某取了個‘明察秋毫’的綽號。但說來慚愧,我並非那等天賦異稟過目不忘之人。”
梁御風:“咦?”
黃一銘摩挲著那本竹木簿子,緩緩道:“肖揚肖公子昔年有神眼之稱,時隔數年也能認出一面之緣的陌路人。”
石桐宇目光一凝,點頭道:“確實有此傳聞。”
黃一銘苦笑:“黃某卻並無這樣的本事。江湖上以訛傳訛,將我同肖公子相提並論,實在慚愧。我只是養成習慣,每日都會將所遇之人畫下,如此不但能記牢其人形貌特徵,也不易遺忘。”
這話說來簡單,堅持卻難,眾人一時驚嘆不已。
黃一銘默默收起簿子。
他學畫之始其實是在十四歲時。
紹興十八年,他八歲,金宋戰事又起。他沒了爹,跟著娘逃難,怎奈娘親命苦,一路上躲過了亂軍戰禍,卻為了替高燒不退的他采一把草藥,在城外撞上了血沿檐……
兵荒馬亂中,流民聚眾南逃,家破人亡者不知幾多。他們母子劫後餘生,本該萬分慶幸,可碰上這魔頭,轉眼便又是陰陽兩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