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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了許久才道姓名,不過,名望大家裡有哪個姓蘇?紅線一邊盤算一邊淡淡還了禮,這才算結識了。
蘇離說天色晚了不如為兄送你回府,紅線擺擺手說不必,蘇離在原地站了一會,直到紅線的身影消弭在小巷的轉折里,書童小墨打了個響指,一座華麗軟轎由八人抬著悠悠靠近,蘇離不急著上轎,而是掏出隨身帶的小筆小硯台在身後的牆上提了句詩:胭脂留人醉,一語解千愁,百歲浮生短,狂歌到白頭。
寫完後蘇離得意的拍拍手,這才上轎,小墨嘴角抽搐,心想我家主子怎麼和他爹爹一樣愛四處提酸詞呢。
紅線回到府里,大大小小丫鬟老媽都來迎接,頭一次獨自晚歸,大傢伙提著的心這才放下,紅線溫言慰問幾句,心道,你們以後要習慣才好,等本仙君聯繫上月老指不定哪天還就突然飛升了呢。
娘親已在池塘旁的迴廊里備了餐,紅線淨了手換了衣著這才趕去。
風吹荷葉層層碧,坐在廊下就著晚風吃精緻小菜何等風雅,多少煩心事也應就此忘了去,可是夏風送荷香,吹到紅線心裡就又生出了一樁心事。
心事不是別的,而是為何瑞府的荷花比別家早開半月?而且如此茁壯?
第11章 通天
若能料得天機,到底是福,是禍?
……
賀寶走後的第一個月,紅線結識了蘇離。
只是蘇離不是每日都來,但只要來了,課後二人必會搭伴同行,三樓的劉夫子開始還請他回去,被拒了幾次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蘇離與紅線一樣,都是披著少年面孔做著老成的姿態,只是紅線的老成是魂魄裡帶的,而蘇離……恐怕是環境裡浸染的。
不出幾日城中大街小巷已被逛盡,紅線房裡也被各色趣物慢慢填滿。
這日蘇離提議不如我們去茶館坐坐吧,他指著前頭不遠處的往來居,目中透著興奮。
紅線當即附和,好啊好啊,我早就想試試了。
申時過半,還未到茶客聚集的時辰,夥計懶懶的爬在桌上,蘇離與紅線尋了角落的位子坐下,小墨仍是如影子般立在蘇離身後,紅線也不再多嘴。
其實茶水小點未必美味,只是要這氛圍。小老百姓的生活多姿多彩,三人窩在角落裡,除了小墨的目光始終未離開過他的主子,紅線與蘇離都看得饒有趣味。
陽光照進大堂,老舊的木椅木桌釉了漆彩似的明亮。
一個光頭老人坐在正中的位置,霎時成了聚光點,紅線與蘇離不約而同朝那點看去,只見老人端著茶壺就著壺嘴滋滋嘬著,嘬了幾口又向身前的畫眉籠遞去,一人一鳥,咂咂有聲。
蘇離皺著眉看了眼手邊的茶壺,小墨機警的便要添茶,蘇離擺擺手說不必了。
“賢弟對將來可有什麼期許?”蘇離閒閒問道。
“期許?”紅線反問他。
蘇離笑笑:“瑞將軍是武將,那麼賢弟是否要子承父業呢?還是……走文官的路子?”
“子承父業?就我這身板?”紅線自嘲的笑了:“我爹壓根就沒指望我能學上他一星半點。”
“那看來是有心走文試的路子了?”蘇離沉吟:“怕要苦了點,你若不想經三審六試倒可以從監察做起……”
紅線軟著身子靠在椅背里,蘇離的一番話聽得他頭都大了,對角幾個書生模樣的小子正在結帳,許是帳目有出入,正在就幾個銅板的數字爭論不休。
紅線給自己規劃的道路上根本沒有這些,找人,還劫,回去,僅此而已。
“哪有這麼多算計……不過浮雲罷了。”紅線攔住對方話頭,那廂蘇離已將未來規劃到了御史大夫,尷尬的頓住。
“你……沒想過入朝為官嗎?”
“我是那塊料子嗎?再說,朝廷也不缺我一個。”
“怎麼不缺,新皇蒞臨,卻圍了一圈眈眈虎目啊。”
正說到無趣處,四周一片喧鬧,不知何時茶樓已坐滿了人,一個瘦削先生身著青褂站在前首桌後,一個童兒手持小鑼鐺鐺敲將起來,驟時所有茶客的注意力便放在這二人身上。
蘇離與紅線也住了嘴,同樣對青褂之人投去矚目。
那青褂先生嗽嗽嗓子,醒木拍下:“第五回,善緣濟仙露!”原來是個說書的鼓匠。
一句楔子說完,四下已響起呼好之聲,紅線興奮的朝蘇離使個眼色,意思是這個好,有趣!
蘇離不置可否的笑笑,意思是這是什麼,我不懂。
紅線搖搖頭,指著前面一老一少道:“你怎麼比我還孤陋寡聞~這是雜耍的伶人,一會他還要翻跟頭呢!”
“原來如此,受教了!”蘇離在桌下朝紅線拱了拱拳。
鼓匠已說完上節回顧,終於進到正題,大堂里異常安靜,只有幾個夥計顛顛穿梭。
自然沒看著翻跟頭,蘇離不動聲色瞥他一眼,後者佯作認真傾聽狀,只是面上微紅。
“……於是觀音大士去求西王母,終於灑下仙露一滴,這才得了賀仙賀寶兩位公子……咱們直說這瑞大公子賀仙……他一歲便能出口成章,兩歲便能斷人吉凶啊……”這段說詞不知顛來往復吧唧了多少遍,但每每說到這裡,一眾聽客仍然群情激昂。
鼓匠也與時俱進,隨時翻新,每每加點新鮮料子進去,因此這一段“善緣濟仙露”聽在紅線耳中早已變了味道。
民間喜好編纂瑞家的事早有耳聞,只是沒料到竟如火如荼至斯。四邊茶客已經進入狀態,時而感慨時而輕嘆,蘇離感受著群眾的力量,心中不禁同情起紅線來。
不如安慰兩句吧,蘇離這樣想著扯開扇子看向桌對面,紅線卻不知何時已經走了,他回頭責問小墨:“大膽!瑞公子何時走的?怎麼不知會一聲?”
小墨正聽得入神,猛然被主子這麼一喝,當即便要跪下請罪。
蘇離摺扇一擋,“准你站著回話。”
“奴……小的……小墨未曾留意,小墨該死!”
“算了!擺駕……”
紅線這天回來得早,急沖沖就去找娘親。
“娘,聽說你與爹成親後一直無子,直到吃了仙露才誕下我們?”
娘親被問的一怔:“這話怎麼說的?什麼仙丹妙藥還能變成娃娃了?”
“那就是沒有這回事了……我還納悶……觀音大士哪能如此雞婆……”紅線喃喃自語。
娘親又道:“不過當年的確有個遊方的道人來過……贈了一顆藥丸,也不是什麼仙露……”
“那娘吃了嗎?”
“我哪敢吃啊,黑乎乎的還有股子怪味,我接是接過來了,只是隨手拋池子裡去了。”娘親得意說道。
原來如此……恐怕咱爹愛往池塘丟東西的毛病是從你這來的。
夜深人靜,紅線躡手躡腳繞到後院池塘,晚風送來縷縷荷香,紅線坐在池邊捲起褲腳。
他將腳丫探進水裡,池水經過日光照耀不算很冷,但還是激得他一個哆嗦。
池水清淺,白足如藕,微微攪動便在水面泛起陣陣漣漪。隨著雙腳的攪動,原本浮在面上的幾尾小魚快速逃竄,不一會就撤了個乾淨。紅線雙腳繼續動作,很快清澈的池水便被攪混,泥沙翻飛。
“出來,出來!快給本仙君出來!”紅線一陣低呼。
一尾肥胖錦鯉這才從荷根深處偊偊而來。
紅線眼疾手快一把攥住,錦鯉在他手中也不掙動,而是乖乖甩著尾巴。
紅線把它平放地上,肥胖錦鯉化成了一個矮胖老兒,瑟瑟匍匐在紅線腳前:“仙君饒命,小精從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還望仙君明察~~”
“早就覺得這池子古怪,別家荷花倆月就敗,我家荷花能開半年,這也太誇張了吧?”
“是,是,仙君說的是~”
“哎?你怎麼看出我身份的?”
鯉魚精身子雖在發抖,嘴上卻不含糊:“紅線君的清輝一降生就沾染了池子,哪有不知之理?”
馬屁拍得甚是受用,紅線不禁和緩了語氣:“哼,當年道人贈予我娘親的丹丸想必被你吞了吧?”
“這……這……”確實被它吞了,但它沒料到還帶這麼找後帳的,鯉魚精此時非常窘迫。
“吞就吞了吧,我總不能捏斷你的仙根把它從你的仙魄里揪出來不是……當然了,雖然等我回復仙階以後還是可以的……”
鯉魚精汗如雨下,身子已經貼在了地上,恨不能立刻減肥變身成為平魚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