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曲君之也清楚，墨泽北知道这事后，肯定会有心理压力，但一直瞒着也解决不了问题。
“要不要出来走走，或者我去找你？”
“不用，”墨泽北垂闭着眼，“我想自己待会。”
曲君之没听她的，半小时后，她去了墨泽北的公寓。
“你怎么来了？”墨泽北侧开身，让她进来。
“我来瞧瞧你，”曲君之脱了外套，自顾自地换了拖鞋，“吃午饭了吗？”
“没有，”墨泽北回坐在沙发上，低声道，“不太饿。”
曲君之摸出手机给她点了份外卖。
过了会，墨泽北又无精打采地侧躺在沙发上。
曲君之撇了撇嘴：“我之前和你表白，也没见你这样难受。”
“你俩不一样……若馨……她，”墨泽北皱着眉，叹息着，“她很倔，还很执拗……”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这件事完全出乎我的预料，”墨泽北揉了揉太阳穴，“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曲君之低眉思索了会，又问：“那你和木晗曦呢？进展怎么样？”
听了曲君之的问题，墨泽北只觉更无力：“不进反退……”
“我说实话，你别不爱听，我真觉得你俩不适合。”年龄差这么大，家庭背景也不一样，而且最重要的是木晗曦过去一直喜欢男的，是个直女……就算退一万步来讲，她真的变弯了，喜欢女的了，那她的家里人能接受吗？木家可是名副其实的知识分子家庭，比寻常人更注重尊严和面子，自己女儿要是同性恋的话，应该很难认同吧？
“可我……就是喜欢她……”
“……”曲君之叹了口气，“那我就不多说废话了，你自己选的路，你就受着吧。”过程肯定艰辛，结果也无法预料。
外卖送达后，墨泽北勉强吃了点饭。
曲君之一直待着没走，期间俩人也聊了聊，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
外面的天已经上了黑影，曲君之打算离开了：“出来送送我吧。”她起身穿了外套，换好了鞋。
“嗯。”墨泽北摸了件衣服穿上。
俩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门。
“我的话，你还是仔细考虑一下，”在小区门口那，曲君之顿住步，“抛开别的不说，就算你俩最后在一起了，你觉得你就能给她幸福吗？”
墨泽北沉默着没吱声。
“假若她和一个男的在一起，结婚生子，一般情况下，她会受到人们的祝福，但和你在一起，她以及她的家庭都要背负世俗的压力，遭受人们异样的眼光，”曲君之停顿了下，接着诚心道，“所以，听我一句劝，如果她真的是直女，你就放手吧，这对你对她都好。”
后面这段话，深深刺痛了墨泽北，她也没有办法不认同……有史以来她第一次觉得，喜欢上木晗曦可能是个错误，也认识到自己其实是个极其自私的人……
木晗曦本可以过上轻松快乐的生活，有自己的幸福家庭……是她贪恋这份喜欢，舍不得这份温情，执着得不肯放弃，而结果很可能是她非但不能给木晗曦幸福，还会成为造成这人不幸的罪魁祸首……
深夜里，她悲痛难过得无以复加……翻来覆去，辗转难眠，低声抽噎……
如果木晗曦和自己在一起要面临这些，她宁愿一切从未开始过……
第二天，她盯着红肿的眼睛去了学校。
任雪盈瞧见了，有些讶异，问了几句，什么也没问出来。
下午上完课，墨泽北回了公寓，也没吃晚饭，继续躺床上挺尸，整个人看上去异常消极和颓然……
晚上六点半，木晗曦给她打了两个电话，她都没接。
半个小时后，木晗曦来到了她的公寓。
瞧见门外的人是她，墨泽北直接怔愣住了。
“不想让我进去？”木晗曦左手拎着水果，右手拎着饭盒。
墨泽北低头侧身，给她找拖鞋。
换好鞋，木晗曦将东西放在茶几上，自己坐在沙发上。
“你站在那干嘛？”木晗曦对她招了招手，“过来坐。”
墨泽北沉默地坐在另一边，俩人中间隔了一段距离。
“吃晚饭了吗？”木晗曦偏眸小声问她。
墨泽北轻摇了下头。
“阿姨包了鱼肉水饺，我给你带了点。”木晗曦将饭盒打开，推到这人面前，并将筷子递给她。
墨泽北犹豫着接过……
“这是蘸料，你蘸着吃……”
似曾相识的场景在J城发生过一次，那时若馨的妈妈包了酸菜馅的饺子，墨泽北欢喜地给木晗曦送过去，还帮她拿了蘸料。
墨泽北低头吃着饺子，眼眸里噙着泪，心里酸涩得厉害。
等她慢慢吃完了饺子，木晗曦轻轻挪靠过去，温柔地抱住了她。
“对不起，我二姐姐出事后，状态非常糟糕，我很担心她，”木晗曦细声在她耳边解释，“那段时间我自己也受了她的事影响，脑袋很混乱……”木晗曦将木旋雅的事一五一十地和墨泽北说了，包括那些日子她心态上的变化。
墨泽北手垂放在身侧，没回抱她，也没接话，只静静地听着……
木晗曦觉察出这人的不对劲，缓缓侧开身：“墨小宝……”
墨泽北没应她，默然半晌，最后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她：“木晗曦……你现在喜欢上我了吗？”
“可能有一点……”木晗曦思索着道，“不过我还是需要时间……”她是有心动的感觉，但是不能仅凭着这份朦胧的喜欢就决定在一起。
“可我……不想试了……”墨泽北颤着音，“所以……到此为止吧……”
“墨小宝……”木晗曦神情一滞，“你是认真的吗？”
“嗯。”
木晗曦静望着她，许久许久之后，才低声说了句：“好，既是这样，那我尊重你的选择……”
墨泽北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离开的，等她泪流满面地回过神，已经是深夜了。
她也没回床，就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脑袋里只盘旋着一句话，自己真的是个糟糕透顶的人。
从一开始就错了，就不该喜欢她，更不该奢求和她在一起……
这人原本有自己既定的生活轨道，自己又何必为难她，叫她承受世俗压力，最后可能还要连累父母操心烦忧。
自那之后，俩人都很自觉，谁也没有联系谁，墨泽北也没有再去过木家。
时间一晃而过，眨眼间，就到了四月初。
木晗曦现在在一家翻译公司上班，她还是像以前一样忙，经常出差。
墨泽北也把自己和木晗曦的事告诉了周若馨，最后结尾的一句是：“即便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该放下的，终归还是要放下。”劝她也是劝自己。
周六，曲君之约墨泽北出去游玩，墨泽北勉强应下。
俩人躺在河边的草坪上，望着头顶碧蓝的天空和缓缓移动的白云，一时静默无声。
半晌过后，曲君之侧脸，低声问了句：“你现在真的把她放下了？”她已经好些天没听这人提木晗曦了。
墨泽北盯着那莹白的云团出神，随后轻轻摸出脖颈处贴身戴着的绿蝉：“这是我高考那年，她送我的……”
曲君之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又不禁叹气道：“真是难为你了。”
过了会，她缓缓坐起身：“真的是命运弄人……当初你要是喜欢周若馨多好，青梅竹马，父母双方互相熟稔，也不会很为难你们……”
墨泽北没接话，垂眸闭眼。
周天，曲君之又去墨泽北公寓磨她，非拉着她去商城逛逛。
也是巧了，俩人在商城里面遇到了佐城，这人刚买完母婴产品。
上次孩子满月，木英雪就给墨泽北打电话，叫她过去吃饭，墨泽北拒绝了，这次正巧碰到了，佐城说什么都不让她走，非要带她回家里吃顿饭不可。
墨泽北无奈，最后只好去了，曲君之也没落下……
坐上车的曲君之还一脸懵然……她摸出手机，给墨泽北发了微信。
【什么情况？这人为什么非要请你去他家里吃饭？】
【说来话长……回头我再和你解释。】
俩人坐在后排，曲君之偏眸瞧了墨泽北一眼，又继续输入。
【那你能先告诉我，这人是谁吗？】
【木晗曦大伯家有个女儿叫木英雪，这人是木英雪的老公，也就是木晗曦的大姐夫。】
【……他和木晗曦有这层关系，你还敢上车？】
【你刚刚是失忆了吗？哪里是我愿意上车，分明是他拉的我……】
曲君之不由摇头，低声感叹：“缘分还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商城离木英雪的住处不远，开着车，没多长时间就到了。
佐城的母亲也在，她之前过来伺候月子，现下也没走。
墨泽北和曲君之礼貌地招呼了她和木英雪。
见到墨泽北，木英雪很是惊喜，拉着她坐床上，还给她看娃娃。
是个男娃，差不多两个多月了，眼睫很长，皮肤白里透红，正乖巧地垂眸睡着。
曲君之瞧着稀罕，下意识想伸手去碰碰他的小手手，伸到半空，意识到自己还没洗手，又缩了回来，傻笑了两下，接着问了句：“姐姐，他叫什么名字啊？”
“叫佐木，你姐夫取的。”
曲君之嗯了下：“还挺好听。”
佐城还有他母亲在外面忙活着做饭，她俩就在卧室里陪着木英雪聊天。
等饭菜准备妥当，俩人去了洗手台洗手，墨泽北趁机和曲君之解释了之前的事。
“我说呢，这夫妻俩对你这么看重……”
洗好手，墨泽北正要往外走，曲君之突然拽了她一下。
“怎么了？”
“没什么……”曲君之若有所思地感慨道，“我就是突然觉得，你和木家的人好像总有牵扯不断的关系……”
墨泽北低垂着眼，没说话：“出去吧，别让人家等太久了。”
因着墨泽北在，饭桌上，木英雪不可避免地提了几句木晗曦：“她现在工作挺忙，经常出差，我也好久没见她了。”
墨泽北点头嗯了下：“她先前说，挺喜欢这类工作。”
这时佐城的母亲突然插话问了句：“我记得小曦快二十七了吧？”
“是呐。”木英雪应了句。
“年纪也不小了……”佐城的母亲又继续道，“她现在谈没谈男朋友？”
木英雪摇了下头：“没有，她的心思好像不在这上面，这些年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是时候找个对象了，不能光忙工作……哪天你叫她来家里一趟，好好和她聊聊，让她上上心，别不当回事……”
“知道了，妈。”
吃完饭，佐城开车送她俩，曲君之跟墨泽北回了公寓。
下了车，二人往里走。
佐城母亲的话，曲君之上了心，她问旁边这人：“要是有一天，木晗曦结婚了，你会作何反应？”
墨泽北闻声脚步一顿，默然片刻，最后诚实道：“会祝福，也会哭。”
祝福是为了她，哭是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