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糾結了許久,談昌還是覺得,被記仇的代價更大些。於是他趁著在內閣值守,與李霖獨處時,把提前準備好的帖子拿了出來。“明日我喬遷新居,這是邀請的帖子。”
李霖的表情瞬間變得高深莫測,接帖子的手也是慢悠悠伸出來攤開的,連聲音都帶著三分矜持。“我……”
“你最好還是別去。”談昌迅速補充。
他的手剛想縮回去,帖子另一端就被人用力一拽,搶到了手裡。李霖惡狠狠地一挑眉,說出的話也帶著咬牙切齒的意味。“最好別去?那孤是必然要去一趟了。”
“別!”談昌見起了反效果,連忙小聲地哀求:“我還請了些同僚,你若是去了他們定然拘束得很,再說,也不合適……”他可憐巴巴盯著李霖,大有一言不合泫然欲泣的架勢。
見談昌服軟,李霖又洋洋得意地一笑,一字一頓慢悠悠地說道:“既明,那我就單獨去,給,你,暖,房。”
作者有話要說:四捨五入就是太子殿下被包養了。
第61章 吱吱吱吱吱
談昌搬遷那日是他特地選的日子。
雖然他不講究這些, 但難免要入鄉隨俗。翰林院的同僚們都來,熱熱鬧鬧地聚了一場。楊京潤雖未親自前來,也差人送了份禮,給足了面子。連不在京中的姚之遠都送了禮來。
到晚間人都散去, 聽到敲門聲, 談昌才咳了兩聲,把屋中大半人散去, 叫小廝開門。
“天晚了, 不知是哪位客人?”
“是舊人。川柏,你先下去沏壺茶, 我來待客。”談昌瞥了一眼門外, 坐得四平八穩。小廝聞言行禮退下。
李霖腳步一邁,不等他招呼便大大方方坐下了。“川柏?你起的名字?”
“是。”談昌別開了視線, 臉上有點燒。
李霖開心的笑了起來。
儘管這個名字未必是因為他,但至少是受他影響。太子殿下宮中的宮女護衛都是用藥材取名的。
“今天真夠嗆。”笑夠了,往後一靠, 李霖合眼露出些疲態。
“在忙什麼?”川柏送茶上來,談昌比了個手勢示意他出去,便自己給李霖倒茶。
李霖兩個指頭慢慢揉著眉心,聲音漸漸放的輕了。“順天府從護城河撈上了一具女屍,是從前母后宮裡的宋嬤嬤。”
“不是偶然?”談昌攏住袖子收了收茶水,放下茶壺,捧著茶湯吹了吹,送到李霖手上。
李霖接過茶湯, 也不管茶水滾燙,直接喝了一大口。“當然不是。我問了,她同一年出宮的還有一位王嬤嬤,一位趙嬤嬤,結果差人一打聽,才知道那王嬤嬤前些日子也病死了。”
“趙嬤嬤呢?”談昌坐直了身子,眼神專注地看著李霖。
“她跟著親戚出京,我已經叫人去追了,追回來自然問得清清楚楚。”李霖又抬起茶碗喝了一氣,才放下。“好了,我是來給你暖房的,沒得讓你又聽我這些抱怨。”
談昌卻覺得僅是此事不足以令李霖露出如此的疲態。但是李霖擺明了不想往下說,他也不知該如何過問。
“看看我送你的喬遷之禮,你可還滿意。”李霖聊下茶碗後便從袖中取出衣物,遞給談昌。
談昌看著那香囊,眨了眨眼睛,接了過來。雖然是上好的緞面,針腳也極精緻,但不過是繡著幾文竹子,普普通通的一個香囊而已。
“打開看看。”李霖催促道。
談昌打開香囊,往外一抖,抖出一方帕子,包著兩顆夜明珠。談昌沒管那價值連城的夜明珠,先把那帕子抖開,一看,便愣了。
那帕子是藍色,看著不大像是完整的帕子,倒像是什麼裁下來的,正中是一條龍,金光閃閃,騰雲駕霧,氣勢如虹。五爪龍身側卻是一隻狐狸,九尾舒展,
“你不是喜歡我那袍子上的龍紋麼,我就叫他們繡了這狐狸給你。”李霖慢慢地說,“沒驚動內務府,是舊袍子上直接截下來的。”
談昌怕弄皺了,趕緊鬆開手,拎著一角把帕子鋪平放在膝蓋上,看著那金龍與紅狐,越看越覺得奇怪,卻又止不住想笑。
“這東西逾制了,你玩夠了就燒掉,只把那香囊和夜明珠收好就好。”李霖猶豫了一會,說道。“你不缺什麼金子銀子,我除了這些,也只有一片真心送你了。”
那兩顆夜明珠龍眼一般大小,晶瑩閃亮。正合了李霖所取表字的“既明”二字。談昌連帕子一起收進香囊,笑眯眯說道:“我只要你這片真心,心心相印,坦誠相待——說罷,今日還出了何事?”
李霖一噎,注視著談昌的目光也一凝,但轉眼便化成了絲絲柔情。他輕輕嘆了一聲。“不是什麼大事,今日父皇宣我過去,申飭了一番。”
李霖說得平淡,談昌卻不敢真的按照他的字面意思理解。“為何申飭?”
“不過是那些有的沒的,怎麼突然想起來問這個?”李霖含笑輕輕拂過談昌的臉龐。談昌無心搭理他,低頭迅速地思索。
朝中大事,都是李霖與內閣一起做主,且都會向景和帝稟報,若是不滿,當場就發泄了。今日是出了什麼事麼?不,出海的隊伍半月前就出發南下了。若說還有什麼大事……“是因為延平王回京?”
“你知道?”李霖雖然這樣問,卻並無驚訝的意思。“母后身體不大好,太醫交代要靜養。只是我看倒像是心病。我想著二弟的長子也兩歲了,正好帶回來給母后看看。”
藩王回京雖是大事,於景和帝而言卻也沒什麼大不了。畢竟,景和帝在朝時魯王也是三天兩頭被宣入京中。除此之外就只有李霖方才說的,皇后娘娘的嬤嬤。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大事,還沒查出什麼來。談昌的腦子裡轉了一轉,終於冒出來一個聽上去不可思議,卻又合情合理的答案:
“他疑你奪權?”
李霖的眼神有些無奈,他垂著手指繞著茶碗的邊緣摩挲,最後他點點頭。
“他瘋了麼。”談昌咬牙切齒,在心裡狠狠唾罵景和帝。
自古以來皇帝和太子之間就沒有不猜疑的,尤其是垂垂老去的皇帝和正值壯年的太子。所以從前景和帝扶植三皇子與姚家和太子與陳家分權,這些帝王心術,眾人心知肚明,也不算什麼。可是如今三皇子失勢,景和帝病弱,太子監國多年,已經大權在握,景和帝又要生什麼么蛾子!
李霖的手指繞了一圈,陶瓷光滑的釉面反射出他若有所思的眼神。“他下旨著渭南王入朝,從吏部起,六部輪轉。”
砰!
一聲悶響,談昌直接拍在了桌上。
“你生什麼氣,手疼不疼?”李霖蹙眉,迅速地把談昌的手抓了起來,揉了揉,“早知道就不跟你說,白白惹你生氣。不過是六部輪轉罷了,又算什麼呢?”
對啊,算什麼呢?渭南王一個郡王,卻按著太子歷練的路子走。連李霖當年都是直接進的內閣!昔日李霽再怎麼得寵,好歹也只留在禮部,而且是十七歲才入朝,渭南王今年可才十四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