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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江王不日回京,商量一下怎麼迎接吧。”
靖江王要回京了。
談昌站立良久,終於反應過來。李雲回京?怎麼回事?
藩王就藩之後如無召見不准回京。李雲又身體殘疾,能讓他特意回京一趟,必定是什麼大事。可是為何朝堂之上,毫無察覺。
談昌心事重重,卻不得不預備著找宅子的事。張廷的事給他提了個醒,總不能回頭翰林院的人拜訪他跑去酒樓吧。可惜談昌身邊沒什麼得用的人,只有酒樓預備的小廝,談昌不大信得過,便遲遲沒有動作。
誰知這麼一等,宮裡的那位先不耐煩了。
李霖聽著決明匯報張閣老家的孫女的消息,落筆越來越狂野。決明也越說越覺得不對,他一個侍衛,打聽閨中女兒的舉動,實在是不成體統。殿下若是有心,大大方方提親便可,這算是個什麼意思?
殊不知李霖心中百轉千回,最後問:“京中孤可有私宅?”
決明一臉懵逼,不知道這話題是怎麼跳躍的。
“選一處地段好的,買下相鄰的宅院,裝一裝,不要逾越了品級。之後你親自把地契給談編修送去。”李霖沒等對方回答,不假思索地吩咐。反正就算沒有,大不了再買一處好了。
決明被殿下財大氣粗的寵人行徑震驚了。什麼張閣老的孫女,哪裡比得上談編修在殿下心中的地位!“倘若談大人不肯收呢?”他有些擔心,畢竟這種舉動在他看來是天大的恩賜,可是換成那些清孤的文官,可能就成了一種羞辱。
“為何不收。”李霖後仰靠在椅子上,“管他要錢,多要一點銀子。”
談昌可不缺錢,李霖恨不得搬一座金山回來,多要一點銀子算什麼?
一時之間,決明看著自家主子,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之感。李霖卻已經把這個話題帶了過去。“過些日子,孤想要去別莊上住一段,你先派人去打點好。”
“這……您不如跟德善公公說一說?”
“不必,還沒定下呢。”李霖揉了揉額頭,“得看二弟何時返京……楨兒不知多大了。”
說起這個,決明就只有乖乖聽著的份兒。
“行了,你先下去吧。”李霖一邊說,一邊從堆積如山的摺子里抽出了一本。順天府,又是順天府。他在心裡小聲嘀咕著。“打撈出了女屍……”
不知是不是太過敏感,李霖一個激靈,就想起了當初那個死在河中的學徒。原本準備例行批覆“已閱”的手一頓,又翻回去看了下去。
女子的身份已經查明,她是曾經在宮裡伺候的宋嬤嬤,因為年紀大了後來被放出去,和侄子一家一起生活。順天府之所以上報,主要也是因為沾上了“宮裡”。
但凡沾上了這兩字,總要慎之又慎。
李霖認真地翻來覆去看了一會,仵作確認是溺水而亡的,宋嬤嬤侄子一家對她不錯,她本人也有些資產,待人大方,說不上誰有什麼謀害她的嫌疑。順天府的意思也是按照意外落水結案。但他總覺得沒有那麼簡單。這個宋嬤嬤,從前是坤寧宮的人。
李霖扭臉把錦瑟叫到身邊問:“坤寧宮原先有個宋嬤嬤,你可知道?”
錦瑟跟著李霖九年,之前還在坤寧宮待過三年,聞言跪下回道:“宋嬤嬤奴婢是相識的,昔日也曾照拂奴婢。”
“既如此,”李霖慢慢地說,“她死了,你也可去哭一場。”
“……死了?”錦瑟抬起頭,臉上一片空白,身側的手則無意識攥成拳頭,呆呆地重複。
李霖嘆了口氣,“溺水,你……節哀吧。”
他等了一會,看著錦瑟似乎緩了過來,主動回話:“謝殿□□諒,只是奴婢是咸陽宮的大宮女,擅自離宮不大妥當。”
錦瑟的語氣有些謹慎,李霖點點頭,“你這麼想也不錯。那宋嬤嬤可還有什麼交好的宮女,後來放出宮了麼?”
同一批進宮的宮女往往感情深一些,年齡也相仿。錦瑟想了一會,果然回答:“奴婢記得昔日王嬤嬤、趙嬤嬤與宋嬤嬤關係都不錯。”
李霖點頭記下,叫她下去了。
不怪他多心,冤有頭債有主,曾經的帳,還沒算清呢。
另一廂,談昌一臉懵逼地收了一紙地契,聽決明複述了一番,才歡天喜地地問:“地價如何?”
如何……自然是不便宜的。太子殿下挑選的地段自然是極好的,一應用度、擺件都是現成的。但是決明難道還真能找談昌要錢?想想殿下說的話,決明便覺得說不出口,恐怕真說了,談大人不是覺得被羞辱了,而是覺得被敲詐了吧……想到這裡,他不僅沒有加價,還硬著頭皮減了一半的價錢。“五百兩。”
“五百兩?”談昌難以置信地重複了一遍。他也見過姚之遠給他挑選的宅院,也好奇問過價。那些宅子大多簡樸小巧,地段也差一些,卻也要四五百兩銀子。難道李霖挑的地方,還會比這些宅子差?他用挑剔審視的目光重新打量了決明一番。
“你家殿下是怎麼吩咐你的,你就怎麼做。”
決明被這一句敲打驚得險些跳起來,背上一陣熱一陣冷,看鬼魅一樣看著眼前的人。他是怎麼知道殿下吩咐的?
“這,連宅院帶擺設,一共是一千兩,殿下說了,要您多給一些。”決明破罐子破摔,把話原原本本說了出來,低頭等待吩咐。
他以為聽完必定會發怒的一人卻聞言噗嗤一笑,轉身往箱籠邊走,撂下一句:“你等著。”
談昌越想越是好笑。沐澤居然找他要錢了,這可是個嘲笑回去的好機會,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可有非求人不可的時候了,而且還是求他要錢!
他開開心心地打開箱籠往外撿金錠,足足撿了二十錠十兩的金子,才停手,熱情地招呼對方:“拿得下麼?”拿不下大不了換成銀票!
“……”決明也不知是該震驚這位大人視金錢如糞土散金散得開心的性情,還是震驚這明晃晃一大片閃瞎人眼的金錠。
談昌大人究竟何許人也?
“果然還是用銀票方便嗎?”談昌自言自語,轉過身準備接著翻。
“拿得下!”決明趕緊回道。他不想知道這位還能拿出多大面額的銀票了。
斥巨資買下了府邸,談昌開始規劃搬遷事宜。他行李不多,決明還貼心地幫他置辦了下人。御史談昌唯一憂心的,就是這搬遷宴了。
翰林院的同僚們,包括同為一甲,同在內閣,交情不錯的洪啟源與孫程愷,都說著要去暖房。既然辦宴會,就必定得多邀請些客人,至少翰林院的學士們,不管他們去不去,帖子總是要送到的。
可是還有一位客人,才是他真正犯愁的。
如果不邀請,以沐澤那小心眼定會牢牢記住,然後秋後算帳。邀請……談昌不敢想像李霖如果真來了,與翰林院的同僚上司們撞上,那會是怎樣奇異兒尷尬的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