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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兒,他又打量了一下,似乎指望那傳說中的九尾狐突然蹦出來似的。
李霖也感覺到了懷裡的談昌動了動,但並未露頭。
“草民,又接長兄手書,言太子殿下將與工部諸位大人們一同前來,聯繫到犬子對您的描述,又親眼見了您龍姿鳳采,若再識不出殿下的身份,豈不是白長了這雙眼了。”
這話被姚信俊說來,著實動聽。然而李霖的表情不動分毫。“說說吧,既然姚公已經認出了孤,邀孤前來此處,又是想要做什麼?”
李霖聽到了“長兄手書”四字,也明了姚信俊的試探,但他並不想兜圈子。明日工部的人就要進城,最焦急的也不是自己。
見對方不吃自己這一套,姚信俊臉上的失望之色一閃而過,接著,他篤定地說道:“草民,能助您。”
第30章 吱吱吱吱
姚信俊的話是意料之中, 李霖也並未有什麼表示,而是緩慢地用目光一寸一寸掃過姚信俊的臉,忽然一笑,帶著些許的嘲諷。“姚公以為, 能幫孤什麼?”
“殿下雖想查出姚家, 可是凡事都講究一個名正言順。即使認準了姚家,也未必拿得出證據吧?”
李霖沒有任何反應, 姚信俊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官官相護, 商人也是如此,淮陽知府絕不敢動姚家。我長兄在朝中, 又有三殿下和惠妃娘娘, 想必太子殿下也要顧及他們的反應。這麼看,這淮陽一行, 還真是棘手。”
“住嘴。”李霖終於出聲了,“你既然對朝中如此熟悉,想必辱及后妃皇子是什麼罪名心裡也清楚。”
“殿下在此處, 就不必掩飾了,三殿下入閣進吏部,太子殿下想必欣慰得很?”
談昌的耳朵冒了個尖兒。他窩在李霖的衣服里,所有的話都聽得一清二楚。若不是早知道姚信俊與惠妃、姚侍郎的關係,他真的無法想像這是親生兄弟兄妹。越是接觸人類,談昌就越發現,自己不了解人類。
他正在胡思亂想,就感覺到清晰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李霖平穩的心跳,和從胸腔發出的聲音,都人談昌感到安定。他又縮進披風裡,暖洋洋地包裹住自己,聽著李霖說話。
“明人不說暗話,你能拿得出什麼?”
“帳本。我兩位兄長都是一模一樣的脾氣,信不過別人,一定要留點把柄在手裡。淮陽的大小商人,凡是分了一杯羹的,帳本上都記得一清二楚。”說起姚信思,姚信俊的臉上閃過了不甘的神情。李霖不動聲色,看得一清二楚。姚信俊對兩個哥哥不滿,絕不是一天兩天產生的。也就是這份不甘,讓李霖有了可趁之機。
屋子裡安靜了片刻。姚信俊也意識到了自己方才的失態。不過他也沒有急於說話,而是等著李霖掂量。談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焦躁地用腦袋和尾巴蹭著李霖的胸口,直到李霖隔著衣服拍了拍他的屁股才老實下來。
“孤不可能讓你成為姚信思。”
李霖也開始一步一步亮明底線。
談昌的前掌緊緊扒著李霖的上衣,生怕聽漏了什麼。他無法露頭看外面的景象,只能憑著聲音和李霖的呼吸、心跳頻率來判斷情況如何。饒是如此緊張,他也留意著收起了爪子,怕抓疼了李霖。
“孤能承諾給你的,只有姚家。”
是姚家,而非淮陽。李霖既不準備扶植另一個姚信思,也沒有打算把淮陽全部承諾給姚信俊。想要什麼,只能靠他自己的能力。談昌聽在耳中,若有所思。
“此外,你必須率先響應孤的提議。”
李霖不再說話,只把一張寫滿字的紙放在姚信俊面前。姚信俊揭過去一臉狐疑地看了一會,臉色越來越難看。
“殿下未免,太過分了。”
談昌等了許久,只等來了這句話。一聽這人還敢威脅主人,他立刻就要爬出來找這人算帳。
李霖只覺得衣服動了動,還沒意識到什麼,就看見一個紅色的小腦袋從衣領口冒了出來,一通吱吱亂叫。
不論是李霖本人,還是姚信俊姚之遠都是一愣。姚之遠的眼睛剎那間亮了,但很快,那點亮光又熄滅了。
談昌衝著對方一通亂叫後,頗有氣勢地攀在李霖肩頭,虎視眈眈看著那父子兩個。
李霖頗為無奈,伸手拍了拍小狐狸的腦袋。“談昌,又不聽話了。”雖然話是這麼說,他卻沒有半分呵斥的意思,而是任他趴在肩頭。
“……”
姚信俊一方面驚訝於太子對小狐狸發自內心的喜愛,一方面,也隱隱懷疑起兄長姚信鴻的判斷。
陛下,真的不喜歡這個太子麼?
若是當真不喜歡,為何要把國師親口斷定的九尾狐賜給太子,而非三殿下,甚至也不是自己養著?
姚信俊收起了輕慢的神色,抹去最後一點猶豫。“草民願為殿下驅使。也希望,殿下您信守承諾。”
李霖揚眉,有些驚訝於對方的爽快。當然,這並非壞事。“孤一向一諾千金。”
他說完,便把那張紙收入懷中。“孤不宜久留,二位也早些回去吧,畢竟……”畢竟姚信思可是盯著他們呢。
李霖之前試探了姚之遠。姚之遠不知香荑被送來的事,所以香荑背後的人不是姚信俊父子,那麼就很明顯了,這是姚信思送來的人。霖故意在香荑面前提起自己不日將返家,消息傳出去後,估計對方已經放鬆了警惕。而特意提點姚之遠,也是為了提醒他們父子倆,姚信思掌握著這父子二人的蹤跡,逼姚信俊早日決斷。
李霖的言外之意,姚信俊聽得明明白白,可是他只能忍氣吞聲地說:“謝殿下提點。”
李霖轉身就出門。
“彌歸,快送殿下出去。”
被他們丟在集市中的馬車,不知何時已經開到了院子裡。
談昌趴在李霖肩頭看姚之遠,姚之遠的神色淡漠地抿著唇,只有偶爾掃到談昌時才有一絲暖意。
通過法術,談昌清晰地看出這個人心中的憤怒和受傷。是……因為李霖嗎。
不甘,憤怒,懷疑,各種各樣的情緒交織在一起,難以讀透。
走到馬車邊,李霖停了下來。“這個,就當做禮物,送給姚公了。”李霖示意決明上前,決明的手推了一把被捆得嚴嚴實實,一臉不可置信與驚恐的香荑。“他要怎麼處置都行。”
姚之遠終於嘲諷地勾了一下嘴。“謝殿下。”
李霖嘆了口氣。他說:“彌歸,抱歉。”
姚之遠沒有反應,李霖登上了馬車。馬車緩緩開了起來。談昌變成了人形,往李霖身邊湊了湊,陷在軟軟的墊子裡。“姚之遠他恨你。”
談昌這樣軟軟糯糯的聲線,說起“恨”這樣激烈的字詞,尤為違和。
“我知道,因為他覺得我是在利用他,我背叛了他。”
“那為何不解釋呢?”談昌追問。
“因為我的確利用了他。”李霖說到這兒,那一點猶豫和愧疚也全部消失了。“即便解釋了,那一點真心混在利用當中,也變得什麼都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