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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賣菜賣了不少錢,衛靖澤心情不錯,走在無人的大馬路上,就吼起了軍歌。
“咱,當兵的人,有啥不一樣!”
“喔——!”大風還不忘插一嘴。
“只因我們都穿著,樸實的軍裝!”
“喔——!”
……
回到家,衛靖澤將錢都交給老漢,老漢一看那紅紅的毛爺爺,都驚訝極了:“真賣出去了?”
“全賣出去了。”
老漢拿過錢,沾了沾口水,一張一張的點了起來。
點完了之後,還覺得不相信,又點了一遍,有好幾張呢!
賣給療養院的菜價,能比外面高好幾倍。
“療養院幹活的人不少都是大泥灣的,咱們村的人想賣菜,難啊!”
老漢搖搖頭,這還是第一次跟衛靖澤說起這種事兒,衛靖澤以前都不知道。
療養院的領導層可能都是外面來的,過段時間還換班,可是這底下幹活的,什麼打掃衛生的,洗衣服的,廚房裡洗菜洗碗的,都是大泥灣的人,大泥灣的人把持了療養院,別的村的人插不進手,療養院買的菜,也大多是大泥灣種的,人家上面虛報一點,下面少報一點,中間人就能賺不少錢。上面的人也看不上這電影頭小利,所以就任由他們去了。
“你今天見到的那人,長啥樣?”
衛靖澤描述了一下:“就是眼睛小小的,鼻子是個酒糟鼻,哦,右臉上還有一個大痦子。”
老漢拍了一下桌子:“嗨!竟然是毛爛鼻子!他這人最難纏了,沒想到你還能賣給他,你也真是有本事。”
衛靖澤說:“今天是有個人幫忙,所以……”
“那也是你厲害。”
好吧,衛靖澤也就不跟老人家爭辯了。
有了錢,老漢就去還各家的債,什麼買菜的買米的買油買鹽的,都要給人還上。
於是大家都知道了,老漢家真把菜賣到了療養院去了。在老漢的宣傳下,大家都知道,這年輕人還挺厲害的,不愧是在外面見過世面的人。
衛靖澤無奈地笑,他一直在部隊裡待著,哪裡見過什麼市面。
田裡插秧插好了之後,衛靖澤又經常去田裡轉轉,有了雜糙就除掉,順便幫著禾苗長一長,慢慢的,大家也能夠看出一些不同了。
過了好幾天之後,一個人開著一輛紅色的三輪摩托車來村里了,一路開到了老漢家裡。
這人老漢也認識,也是大泥灣村的,這人也是在療養院幹活,說明了來意之後,大家還驚訝了一下。
“上次不是你們送了一回菜麼,領導們都吃著覺得挺好,想再嘗嘗,我來問問你們還有沒有。”
“有!當然有,不僅又長出了新的一茬,還有新菜也有。”老漢真是笑眯了眼。
老漢帶著衛靖澤去地里收了菜,跟人過了稱,給了錢,算是銀貨兩訖。
跟人做成了大生意,老漢便拉著人上自己喝口茶,順便打聽一下情況之類的。
聊了才知道,那毛爛鼻子現在在家裡蹲著呢,上次衛靖澤送去的菜領導們都覺得挺好的,就想著讓廚房再做一次,這毛爛鼻子竟然敢用自家的菜冒充,被發現了,於是療養院的領導就讓他回去了,暫時沒法回療養院幹活了。
老漢等人是覺得挺高興的,這毛爛鼻子在附近的風評可不太好,說到底還是太自私了。衛靖澤卻感覺,這療養院裡的鬥爭,也是蠻激烈的。
跟老漢說好下次還來收菜,這被稱作大湘的男人就騎著車走了。
這次的成交量更大,賺的錢更多,老漢就想著要買頭牛幹活,衛靖澤勸他買個成年牛,不要買小的,老漢有錢當然還是想買成年的,一來就能幹活。
老漢家賺錢了,鄰里羨慕的同時,也跑來問老漢這菜是怎麼種的,連療養院的人都親自來收了,以前可沒有這麼好的事兒,送上門人家都不定要你的。
沒人懷疑到衛靖澤的身上來。
老漢也是樂呵呵的傾囊相授,為了讓這個秘密能夠保住,衛靖澤也是辛苦的給大家的菜地都巡視了一番,讓大家的菜也長得更好了,於是大家都衝著老漢豎起大拇指:“不愧是三爺,種了一輩子地,就是比咱們厲害!”
“三叔真有本事!”
“三爺厲害!”
得了大家的誇獎,老漢也是樂呵呵的。
田地里的東西種下去之後,不是就不管了,還要施肥,還要除糙,還要打蟲藥,還要注意水量,水多了要排水,水少了要放水進來,所以農民每天都是在田間地頭轉悠的。
老漢發現自家的菜地里沒有怎麼長糙,也沒有怎麼長蟲,等到接到政府通知,需要第一次打藥的時候,發現田裡也沒有糙。
老漢把這事兒當新鮮事兒跟衛靖澤說了,衛靖澤一副驚訝的樣子說:“難道不用每天拔糙捉蟲麼?”
老漢頓時呆住了,忍不住拍了一下衛靖澤的腦袋:“你這實誠孩子。”
老漢以為衛靖澤每天跑去菜地里拔糙捉蟲,還跑去田裡拔糙捉蟲來著,其實衛靖澤只是用了一下自己生命之奪的技能,收割了蟲子和雜糙的生命力而已,根本沒有親自上陣啊!
錢攢夠了,老漢就親自去挑了一頭牛回來,這是從老遠的一個村子買回來的,衛靖澤也不知道那麼遠的村子,老漢是怎麼得到消息的,這是一頭青牛,大大的牛角,巨大的牛眼,衛靖澤一下子就跟電視裡的牛魔王對上了號。
有了牛,老漢又不免想起以前的事情,還說到了自己失聯的女兒。
第5章 說故人
“萍萍是家裡的老二,前面的老大和她後面的老三都沒站住,我們就擔心她也站不住,好在平平安安長大了。她可能幹了,一放學回來就去放牛,還打一婁豬糙回來。以前我家的牛都不用大人操心的,她說她就愛放牛。而且她讀書成績也不錯的,可是連初中都沒讀完,就幫家裡幹活了。”
老漢辛辛苦苦供出來的兒子不孝順,就越發地想念能幹又懂事的女兒。
衛靖澤也不太會安慰人,想了想,說:“那你知道她去了哪裡嗎?”
老漢抽了一口煙,說:“剛開始只是在省城,還有信兒來,後來就說要去北方,說那邊有朋友,想過去學門手藝,我那個時候還想著,人家都去南方,她倒是往北方走了,去了之後,就沒有信兒了。”
夭折的孩子讓父母覺得心痛,可是這已經養育了十幾年,最後杳無音訊的孩子,更讓父母是揪心揪肺的。
“北方啊,往哪裡走了?”
“可能是帝都吧,她說到了那邊再給我們來信,說清是個什麼情況,可是沒有接到。”
衛靖澤說:“這倒是讓我想起了我媽,我媽也是在我幾歲的時候不見了。”
老漢驚訝:“你媽媽是……”
“不是,是我被人抱走了,我還記得我媽嘴邊有顆痣,一笑那顆痣就跟著一起動。”
“哎呀,你……”老漢激動地看著衛靖澤,夾著煙的手也跟著抖起來。
“我怎麼了?”
“你媽媽長啥樣?你還記得不?”
“記不得太多了,我那個時候小。直記得長得挺好看的,酒窩只有一邊,喜歡編個大辮子,走路就一甩一甩的,我小時候老喜歡拉著她的衣服看她的辮子甩來甩去的。”
“記得叫什麼?”
“好像……好像也有一個平字?可惜那個時候我也不認字,具體不太清楚了。別人叫她小平,也有叫平平的,現在我也記不太清了。”
衛靖澤離開自己的媽媽的時候,也才三歲多的年紀,一般的孩子對於那個年紀的事情記得確實不太多了,衛靖澤能夠記得這麼多,已經實屬不易。
老漢顫抖著手抽菸,問:“那你爸爸呢?”
“對他我沒什麼印象,可能他很少出現吧。感覺父親對我來說是很陌生的東西。”
衛靖澤扯了扯嘴角,如果不是為了跟老漢相認,這些早已埋在心底的事情,哪裡又會全部翻出來?
老漢擦了擦眼睛,抽菸的時候顫抖著唇,結果因為抽的太急太快,又被嗆著了,發出了震天的咳嗽,衛靖澤忙幫著拍背。
老漢咳了好幾聲之後,慢慢推開衛靖澤的手,說:“你怎麼跟你媽媽分開了?”
衛靖澤說:“應該是人販子吧?我媽帶我玩呢,一轉身,我就被人抱著就跑,我還記得我媽在後頭追,可是他們把我弄上了一輛車,我媽跑不過,還摔了一跤……那是我最後一次看到她了。”
那個時候的衛靖澤還小,手裡還拿著剛買的糖,被搶走簡直就是從雲端跌落到了地獄,那是他坎坷經歷的開端。
老漢掐了煙,擦了擦眼睛,說:“我聽著怎麼感覺跟我萍萍那麼像,她也是最邊上一顆痣,另一邊一個酒窩。生的也好看,她一不讀書了,就好多人上門來說親……”
說道這裡,老漢一個哽咽,然後又接著說:“她後頸還有三顆痣,排成一排,小時候算命的還說,那是有好命的人才有的。”
衛靖澤這個時候也想起來了,說:“在右邊吧,小時候她背我,我經常能看到。”
“是在右邊。”老漢說完,捏住鼻子,發出響亮的嗤鼻子的聲音,衛靖澤遞了衛生紙給他,老漢胡亂擦了一把,紅紅的眼睛看著衛靖澤,說:“真是沒想到。”
衛靖澤心裡早已有底,他的根據不是兩個人能夠說出同一個人的特徵,而是他在給老漢注入生命力的時候,那生命力猶如溪入江河,如此快便被接受了。當然衛靖澤也沒有想到,自己在路邊救的老人,竟然是自己的血緣至親,是自己的外公。
所以衛靖澤也點頭說:“確實沒想到,咱們緣分這麼深。”
“那你是三歲以後,再也沒有見過你媽媽?”
“是的。”
“當時你們在哪裡?過得好不好?”
“應該是帝都,我還記得那些紅色的建築,日子應該是過得不錯吧,我記得那個時候我還經常能吃糖。”
“那就好。”老漢抹了一把臉,點了點頭。
兩個人都不是情感外露之人,雖有認親的喜悅,但也不會哭笑不能自已,特別是衛靖澤,並不習慣表達自己的情緒。更何況,此時兩個人還在為共同的親人唏噓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