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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身體裡摩娑旋轉的手指,溫柔細膩,如同是對待一件視之如命的珍寶,無比愛惜,無限愛憐。
「唔……」呻吟溢了出口,泠霄驚覺那竟帶著一絲嬌媚,立即抿緊唇。然而,封住了聲音,結果卻是越發敏銳了身體的感受。
很熱,很熱……
便在這時,一個更熱的物體抵上來,緊緊挨著他那已然微微張開的密穴。
昂然堅挺,灼燙的欲望彷佛已從此處洶洶地殺了進來。
剎那間,顫慄、渴望、驚惶……一併湧上心頭。
「泠霄。」紹玄將手掌按上他的額頭,讓他直視自己,星眸里情慾如火,光光芒萬丈;愛意似水,繾綣流長。「永遠不要離開我。」字字熾決,彷佛他不會再說這句話更多一次。
便笑了,淡淡輕輕:「好。」
人相合,心相融。
意亂情迷。
次日一大早,蘭羅便來敲響房門。所幸兩人素無貪睡之習,更早便已起床。
泠霄去開了門,其實心中還有一絲忐忑,面對著蘭羅不知該說什麼,只是抱拳喚道:「掌門。」
蘭羅「嗯」了一聲,走進房來,逕自到桌邊坐下,端起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一口氣喝完,這才看向站在那裡的泠霄,道:「昨日忘了問,你怎麼跑到這麼大老遠來了?」視線從坐在桌對面的紹玄身上滑過,微微一笑,「連玄千歲也相隨一道,這是有什麼大事?還是……單單出門遊玩來了?」
「不是。」泠霄連忙道,「弟子此行離開桐靈派,正是為尋找掌門。」
「哦?」蘭羅挑眉,「所為何事?」
話到關頭,泠霄卻莫名地心生猶豫,看向紹玄。紹玄淡然頷首。
泠霄便會了意,將此行目的向蘭羅清楚道來。包括那些在來之前並不知曉、但卻也是至關重要的事。譬如說,紹玄身上的殺業。
有些事,雖不是不能忽略,但能夠面對自然最好。兩人又都心思縝密,知道有的東西不能糊弄帶過。而既然他們自己無從解決,便向或許更有能力之人求助也好。
蘭羅神色平靜地聽完泠霄所言,點點頭:「我明白了。」從衣襟中摸出一朵白花,伸到紹玄面前。
紹玄一愣,便見那朵白花迅速枯萎。
蘭羅將花收回來,注視著乾枯泛黃的花瓣,緩緩道:「此花名叫『弱袂』。弱袂對氣息甚為敏感,若遇上清氣,便開得好。若遇上濁氣,無論那濁氣掩得多深,旁人多難感覺出來,弱袂都能夠敏銳感覺,而後枯萎。」
「……」紹玄臉色漸漸沉下,將視線投向泠霄。泠霄的臉色亦好看不到哪裡去。
紹玄心底輕嘆,看回蘭羅,卻見蘭羅對著弱袂吹了口氣,死去的花瓣立刻復活,彷佛從未死去過。
蘭羅笑笑:「看看,它又活了,很有趣是不是?」
這人,在想什麼?
紹玄無法參透,泠霄亦茫然不解。
兩雙眼睛齊齊凝視著蘭羅,蘭羅臉上猶是自在如常,不緊不慢地道:「昨夜我還琢磨過,方才經泠霄一言,我總算了解,玄千歲自己也必然清楚,你身上背負了如何深重的惡業,否則,你不會帶有強烈至此的濁氣。或許弱袂並不能說明什麼,不過或多或少,我自身也能感覺出些許來。」
紹玄靜靜聽著,泠霄亦沉默,不知如何接話,也是不需要接話。
「我想問玄千歲,你可知道若是你身上惡念爆發,濁氣四散,會產生何種後果?泠霄你呢,又是否想過這個問題?」蘭羅問,卻不待兩人回答,便接著道,「方圓數里之內,都會在一瞬之間受濁氣所侵。你們知道生靈感染了濁氣,且是如此強烈的濁氣,會變成什麼樣?」
「我不知道。」紹玄淡淡道。
他的確不知道,因為他沒有爆發過。與冥王清明那次,也只是自行放了些濁氣出來,與全面爆發相距甚遠。
至於全面爆發會是怎麼樣,他並不想知道,況且——
「我不會讓身上惡念爆發。」
「哈哈,這話我愛聽。」蘭羅挑眉,「可是玄千歲,你真的了解何謂爆發麼?那不是你能控制得了的事情。你說你不會,我很想信,但我知道這不可信。即便十幾二十年內你不會,再過一百兩百年,就難說了。而惡念一旦爆發,你將再也無法克制,你會徹底變成另外一個你。到那時,便是泠霄站在你面前,你也會將他撕碎。」
「……」一句話直擊紹玄心底。
雙手緊握成拳,再也無法肯定說出,他不會爆發,絕對不會。
因為,假如真有萬一,那樣的後果,他承擔不起……
泠霄也不禁面色微變,屏息看去,為他那前所未見的陰沉臉色而暗暗心驚。想說些什麼安撫一下,卻又無從說起。
因為明白,蘭羅所言絕非危言聳聽。
雖然說起來這是紹玄的事,是紹玄的責任,然而事到如今,泠霄也已不能置身事外。
「即便將爆發的假設撇開不談,平日裡,你體內的濁氣雖看不見釋放,但始終存在。這一點,看弱袂便能得知。」蘭羅接著道,玉簫在指間緩緩轉動,「泠霄與你在一起,那股濁氣將一絲一絲、不知不覺地感染到他。他身為修仙之人,體內流轉的是清淨真氣,同時又從你身上接收著濁氣,短時間內,這兩者或者還可以互相抗衡抵消。但若是時間長了,總有一天會出事,也許是氣血逆行,走火入魔,也許是神智崩潰,變成行屍走肉。試問,你希望事情變成這樣麼?」
「……」紹玄還能如何回答?
不希望,他當然不希望!可是他明白,蘭羅的話句句屬實。
在之前,他只一心想著要與泠霄在一起,不曾思索這些。但是經羅蘭那樣一說,他便恍然明白了,事實的確如此。
既然如此,那麼他的希望不希望,又有何意義?
他是根本就不能、不該與泠霄在一起。即便現在就將泠霄變成鬼,結局亦不會比那兩種情況更好。
這大概就是……他犯下那一身惡業,所要付出的代價。
他,越是喜歡一個人,越是在乎一個人,就越是必須離那人遠遠的。
何其悲哀,何其諷刺。
「我知道你一定不希望。」蘭羅深邃一笑,看向泠霄,雙眼微瞇起來。「當然,我自己也不希望,我最寶貝的繼位弟子落得如此下場。所以我想了一整晚,必須設法除去玄千歲體內的惡業,將濁氣淨化。否則,管你們好得多麼如膠似漆,我也是定然要將你們兩人分開不可的。」
另外兩人皆是一震。蘭羅那般話語,只能說是匪夷所思。
自己的弟子,與一個鬼魅「交好」,他的言語中卻是那麼自然,聽不出絲毫異樣。
不過現如今,這也不是兩人最在意的。
「惡業要如何除去?」紹玄問。
「說來話長。在此之前——」蘭羅看著紹玄,又看了看泠霄,目光銳利起來。「我必須坦言,這個除去惡業的過程,將十分之艱辛。若有半點不妥,便有可能陷入極度兇險,乃至萬劫不復。即使如此,玄千歲,你依然確定,無論如何,無論要付出多大代價,也定要除去自身的惡業不可麼?」
「……」紹玄不語。
確定?哪還需要什麼確定?
他根本沒得選擇。
只要他還在乎泠霄,還想與泠霄長相廝守,那麼無論有多大的兇險,他也必須冒這個險。即便真的萬劫不復。
這也是代價,愛一個人的代價。
緊攥的拳頭緩緩鬆開,頷首:「不錯。」
「如此甚好。」蘭羅看來並不意外,泰然道,「不過這件事還需泠霄從旁協助。泠霄,這雖然是玄千歲的事,但於你也有極大危險,你……」
「弟子無妨。」泠霄毅然地截過話。
「哦?」
蘭羅回視著他那堅定不移的眼神,即便在當年加入桐靈派,誓言以修仙除妖為己任的時候,他的眼神也不曾像此刻這般,彷佛是用盡了一生的執著,方能如此有力,如此深刻。
穿越了生死的執著麼……
搖搖頭,不知是感慨或是其它,蘭羅輕輕一笑。
第十章
依循紹玄的記憶,泠霄再以術法感應,數日後的下午兩人便到達目的地。
這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城鎮,不算繁華,但也絕不冷清。而在千年之前,這還是一片蒼茫之地。
那些鐵馬金戈,刀光劍影,已隨歲月而悠悠逝去。
那二十萬被坑殺的兵卒,亦永遠地埋葬於此。屍骨早已灰飛煙滅,與當時的鮮血和悲鳴一齊,滲入泥土之中。
依照蘭羅所言,紹玄身上所背負的惡業,其實說來很單純,就是殺孽。
那些被紹玄直接或間接所殺之人,靈魂雖然早已輪迴往生,但其怨氣卻伴隨著鮮血與屍骨一道,留在了這片土地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