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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庚愈發地笑得燦爛,“皇祖母宮裡的人自然是最最機靈的,只是昨兒父皇才剛賜了幾個人下來,還特特地李如昌□□了許久,孫兒不敢貿貿然帶他們過來,生怕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妥衝撞了您。長信宮裡的內侍人數已經超了標,孫兒可不敢再往宮裡領人了,不然,被朝臣曉得,回頭又得參我一本。”

    太后深深地看了徐庚一眼,她先前就隱約覺得這個孫子近來有些異樣,今日一試,果然如此。太子腦子素來一個筋,怎麼忽然像開了竅似的滑不溜手,是哪個多事的東西在他耳朵邊說了什麼不成?

    說話間,謝貴妃領著徐隆進了殿,見到徐庚,徐隆面上擠出一絲笑意,“太子哥哥最近真是孝順,每次都到得這般早,實在讓我這個做弟弟的羞愧。”言辭間竟是諷刺徐庚以前不孝。

    若是換了以前的徐庚,少不得立刻就要發火跟徐隆鬧起來,這屋裡除了徐隆母子便是太后,三人一個窩的,不用想也知道會傳出去什麼話。徐庚恨得牙痒痒,面上卻只作聽不懂,笑眯眯地道:“孝順皇祖母是應該的,二弟若是羞愧,以後就到得早些,皇祖母見了也高興。”

    徐隆沒得逞,臉皮抽了抽,沒再吭聲。

    太后似乎忽然想起什麼,“太子先前的伴讀史家兄弟不是守孝去了,現在的伴讀是誰?”  

    徐隆插話道:“太子身邊最近都沒跟人呢。”

    “這可不行。”太后把臉一沉,“二郎和三郎身邊都有好幾個伴讀跟著,堂堂太子怎麼能沒人伺候。慶國公府家的幾個孩子一向懂事,書也讀得好,明兒就召他們進宮給太子看看。若是滿意,就挑他們吧。”

    慶國公是慧王的岳父,府里的六郎和七郎與徐庚年歲相仿,上輩子徐庚也正是選了他們倆作伴讀,後來被慫恿著學了一身的壞習氣。

    不過,徐庚卻沒有開口反對,笑著應道:“慶國公府上的家教自然是不差的。”此事便算是暫且定下。

    他並沒有把這事兒放在心裡,一來年紀漸長,皇帝已經開口讓他參與政事,日後進學的頻率勢必大大減少,十日裡能有去兩日便已不易,二來他並非沒主見的十五歲少年郎,自然不會再被慶國公家的那兩個混蛋挑撥唆使,三來,他今兒已經折了太后兩回面子,若再打她的臉,可說不好她會想出什麼惡毒的主意來。

    不過,徐庚還是想得太簡單了。到了晚上,太后竟然送了四個宮女過來。

    金子這些日子跟在徐庚身邊,心眼兒漸長,多少察覺到太后與太子之間暗涌的波濤,聞聽是太后賞的人,立刻就緊張起來。徐庚見他這府戰戰兢兢的模樣不由得失笑,“不過是幾個不入流的宮女,你緊張個什麼勁?”  

    金子瑟縮道:“到……到底是太后賞賜的人。”

    “既然是賞賜,也不過比阿貓阿狗略微好些,難不成我還要給她們什麼體面。傳我的話,去跟徐福禮說,我這內殿不缺人,把她們通通安排在外頭,灑掃也好,做針線也好,都隨便他。沒有我的允許,內殿和書房不准進人,不然格殺勿論。”

    且不說徐福禮聽到這番話如何反應,謹身殿內的皇帝陛下卻是發火摔了好幾個杯子。太后並非陛下生母,而是先帝繼後,二人面上母慈子孝,心裡頭卻都明白是怎麼回事。後宮無主,皇后早逝,後宮無主,這些年來,整個後宮依舊把持在太后手裡,皇帝心寬,又注重名聲,只要太后做得不是太過分,他一向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想到她竟然越來越過分。

    “太子那邊怎麼說?”皇帝沉著臉,目中一片陰霾,“他把人收了?”

    李如昌弓著腰回道:“太后所賜,人都送上門,太子殿下如何好不收。不過,奴婢聽說太子沒讓她們近身,那四個宮女全都安置在外殿灑掃,又三令五申不准進內殿,不然殺無赦。”  

    皇帝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些,“回頭你尋個藉口把徐福禮給弄出去。”

    李如昌趕緊應下,一會兒又試探性地問:“慶國公那邊……”

    皇帝皺眉考慮了半晌才低聲道:“且先看著吧,我看大郎心裡頭有數。”這孩子最近愈發地聰明了,既然知道提防太后,自然也會對慶國公留心。這原本就不是什麼大事,他若是急急忙忙地插一腳,反倒顯得他小題大做。

    “讓太子準備準備,明兒起跟著朕處理政事。至於上書房,五天去一回就夠了。”

    李如昌俱一一應下。

    …………

    辛一來的條陳送進內閣,立刻掀起了軒然大波,起初幾位內閣大臣還吵鬧個不休,待看得條陳最後的盈利齊齊傻了眼。戶部尚書鍾品言激動得直跳,“砰——”地一拍桌子,大聲喝道:“誰敢反對老子就跟他拼命!”

    李閣老素來謹慎,雖然被那數字驚了一驚,旋即又有些憂心,“到底是紙上談兵,真要做起來就說不好了。”  

    鍾尚書朝他怒目而視,“李閣老還能想到別的辦法每年掙一百萬兩銀子?”

    李閣老頓時噎住。

    一向古板迂腐的辛太傅難得地替鍾尚書說話,“即便是一年賺不了上百萬兩銀子,掙個五十萬兩也是不錯的。”

    條陳雖然是辛一來所寫,可滿紙通篇的館閣體,辛太傅一時也沒認出這是自己兒子的字,顧本著客觀的態度評價道:“別的不說,倒是這條陳寫得好,難得內容詳實、面面俱到,還能條理分明,比那些花團錦簇的文章好用多了。”他心裡頭琢磨著是不是該向皇帝陛下進言,以後各官員的奏摺條陳都要這麼寫才好?

    剩下的一位林閣老入閣尚不足半年,資歷最淺,平日裡說話極為謹慎,見狀並不發表意見,只附和辛太傅道:“這條陳的確是寫得好,不知究竟是市舶司哪位官員所寫?”

    皇帝笑著看了辛太傅一眼,沒回答,道:“朕也這麼覺得。”

    李閣老雖對開設海關一事有異議,但他也明白眼下大梁朝的困境,他若是再反對,氣急敗壞的鐘尚書恐怕要跟他干架。再看看陛下,雖然未曾明言,可分明是贊同的意思,不然,也不會特特地說明這是太子遞上來的,擺明了是在給太子殿下做臉呢。  

    內閣剛剛通過,朝中便立刻熱鬧了起來。誰都曉得這是樁大好的差事,不僅過手的銀子如流水,若是做得好了,還能立下大功,故一時間各派系都卯足了勁兒地到處使人找關係,幾位閣老府里的客人更是絡繹不絕,就連守孝的史家也派了人去長信宮傳消息,想要讓太子安插一些人進去。

    正在大家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的時候,宮裡終於下了旨意,著辛一來為工部右侍郎,輔佐太子主持海關建設。京中頓時轟然,就連辛太傅也嚇了一跳。

    誰都曉得而今的工部尚書毛從志年歲已高不大管事,辛一來表面只接任了右侍郎,可事實上卻能掌管整個工部——這一位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大家仔細一打聽,喲,辛太傅家的獨子,外放蘇州十年,每年的考評都是上等,再加上太子又尊師重道,難怪就落到他頭上了。

    雖然朝中有許多爭議的聲音,但聖旨已下,大家便是再不服也不敢多說。更何況,陛下又說了,這海關衙門的建設全由太子和辛侍郎負責,也就是說,誰想要進這個衙門做事,都得過他倆這一關。

    太子住在宮裡,大家便是想尋他也進不了宮,只得去辛家想辦法。可是,因為辛太傅的臭脾氣,朝中上下跟他有交情的實在少之又少,平日裡幾乎沒有往來,這會兒如何進得了辛家大門,可把一些有心人給急壞了。  

    作者有話要說:總算等到網絡好了,淚奔

    男女主明天才能第一次相見,我已經修了N稿了(⊙o⊙)

    10|第十章

    辛一來接到聖旨立刻就忙了起來,辛太傅雖然被陛下的決定震驚了一番,但很快又恢復了正常。他難得沒有發火把辛一來罵得狗血淋頭,只喚了他進書房仔細叮囑,而後便閉門謝客,告病不出。

    可即便如此,依舊有些人不死心,見不著辛太傅和辛侍郎,便想從女眷這邊入手,於是,鬱悶的人就變成了黃氏,手裡頭的請柬和帖子收了厚厚的一沓,打開一看,十個裡頭少說也有八個是沒往來過的。好在國子監的瑞昌沒受打擾,因為壓根兒就沒人知道他是太傅府里的二郎。

    黃氏被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弄得煩不勝煩,索性帶著玳珍和雙胞胎回了娘家。黃家老祖宗年前剛過世,府裡頭正值孝期,那些人總不能再追過去。

    玳珍倒是歡喜,辛老爺子在家,她可不敢偷偷溜出去,黃家卻沒人管她,只消與黃氏說一聲,她便換了男裝,帶了兩個貼身伺候的丫鬟和兩個護衛出了門。

    在東市兜了一圈,玳珍心裡隱隱有了些主意,只是還未作決定。一晃到了中午,她尋了個僻靜乾淨的酒樓準備用飯。玳珍雖幼,衣著打扮卻是不俗,酒樓里的夥計都是火眼金睛,一看便知她非富即貴,見面就把她往樓上雅間請。  

    “店裡有什麼招牌菜,揀拿手的上六菜一湯,菜式你自己看著辦。”玳珍吩咐道。

    夥計聞言笑得愈發地諂媚,“好嘞。”

    雖然早立了秋,天氣依舊悶熱,玳珍坐不住,便讓侍女開了窗,坐到窗邊吹吹風看看風景。這酒樓並不在正街上,窗下的胡同有些冷清,只三三兩兩有幾個人在路上行走。正往樓下經過的是兩個少年郎,看衣著打扮應是一主一仆。那主人裝扮的少年一邊走一邊與身側的僮僕說著話,態度十分親近。

    少年郎身姿挺拔猶如青松,行走間頗有風度,玳珍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就是這一瞬間,從胡同的另一頭竄出來一個人,飛快地朝這邊走了過來,他原本在胡同的另一邊,眼看著快要靠近那兩個少年時,忽然加快步子朝他們沖了過去,爾後“砰——”地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哎呀,我的腿,我的腿被撞斷了。”那潑皮無賴抱著腿大聲哭嚎,很快便有三四個漢子沖了過來將那一主一仆團團圍住,大聲喝道:“好啊你們,撞到了人想跑,沒那麼容易。趕緊的去送官!”

    “沒錯,去送官。”  

    “送什麼官啊,讓他們賠點錢就是。這小公子斯斯文文,一看就是個讀書人,哪能去見官壞了名聲。”

    “對,賠錢。這腿都斷了,少說也得二十兩銀子。”

    “……”

    徐庚皺著眉頭看著面前的幾個潑皮,心中著實不悅。他自然曉得這是遇到了碰瓷的,以前總聽辛太傅提起,沒想到今兒竟被他親自遇到了。他倒也不怕這幾個潑皮,由於上輩子死在刺客手裡,重生後徐庚便分外惜命,每每出宮都要帶上十來個大內侍衛,對付這幾個潑皮實在大材小用。可是,真要打起來,恐怕會鬧大,要是傳出去,討嫌的御史明兒就能參他一本,雖然陛下定是留中不發,但日後出宮可能就有些麻煩了。

    正猶豫不決著,徐庚忽聽得頭頂有人大聲喝道:“分明是你們故意碰瓷想要訛人,別以為沒人瞧見,我在樓上可看得真真的。”

    眾人聞聲齊齊抬頭,徐庚也凝神看去,頭頂的窗口探出一張圓乎乎的小臉,大眼睛,黑頭髮,皮膚還雪白雪白的,陽光剛巧照到他臉上,整個人仿佛在發光。徐庚眯了眯眼睛,有些愣怔,這不是辛家的二郎麼,半個月前他們才剛剛見過一回的。  

    在徐庚的記憶里,辛家二郎是個憨厚老實的孩子,不如辛瑞禾那般機敏能幹,卻也難得地穩重踏實,像辛太傅更多於辛一來。可今兒一看,這小少年郎竟然也頗有幾分膽氣嘛。

    “瞪什麼瞪,別以為你們人多我就會怕你。”玳珍插著腰義憤填膺,“你們不是要去見官麼,我方才已經派了人去衙門報案了,馬上就會有差役過來,你們有膽子別走。”

    那幾個潑皮哪裡怕她,立刻便有人衝著樓上大罵,污言穢語不絕於耳。玳珍面色絲毫不變,伸出手指頭朝屋裡勾了勾,很快的,窗口又探出兩個高大壯碩的護衛,二人面容冷峻,氣度兇悍,眾潑皮立刻就傻了眼,你看我,我看你,相互使了個眼色,知趣地退走了。

    徐庚忽然很想笑。這辛家小二郎跟他想像中真是不大一樣呢。

    既然有人幫忙解了圍,徐庚自然要道謝,待上樓進了雅間,離得近了,他才發現面前這位雖然與辛家二郎長得有□□成相似,卻似乎並非同一人,而且,見了他就像見了陌生人一般。

    徐庚腦中忽然靈光一閃,“你莫非是辛家三郎?”他知道辛太太黃氏生了兩對雙胞胎,至於男女卻不清楚,而今陡然見玳珍與瑞昌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又是一身男裝,自然就先入為主地以為這是辛家三郎。  

    玳珍的身體一僵,因瑞昌愛讀書,平日裡大多數時間都在書院,識得他的人不多,又因瑞昌比她稍小一刻鐘,所以玳珍在外行走一向自稱是辛家二郎。可今兒卻是奇了怪了,這位怎麼會喚她……三郎。

    “這位郎君……見過我二兄?”玳珍雖然不情願,可這會兒卻也只能硬著頭皮稱瑞昌為兄長。

    “遠遠地見過一回。”既然知道是辛家人,徐庚的態度愈發隨和,“今兒國子監不上課麼?”

    見過瑞昌,還知道他在國子監讀書,這位究竟是誰?玳珍狐疑地道:“郎君貴姓?”

    “我姓顧名宏,府中排行老大,大家都喚我顧大郎。”徐庚有心頑笑,便借了武英侯府的身份,“我有兩位表兄在國子監讀書,故見過二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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