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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恩大師面如土色,原本還算矍鑠的神采如今已經消弭無蹤,只剩一片沉寂,並未言語。
傅悅瞧著他這樣,心裡略有些暢快,卻也覺得愈發諷刺,淡笑道:“不如我給大師講一個家喻戶曉的故事如何?”
智恩大師沒反應。
傅悅沒理會他什麼反應,自顧地說了起來:“從前有個村子,一戶人家誕下麟兒,可說是滿心歡喜,可孩子出生沒多久,一名術士途徑村子落腳這戶人家家中,給孩子算了一卦,卻算出一個令人驚駭的命格,他說這個孩子命中帶煞,長大後必定屠滅整個村子,那戶人家一聽不得了啊,自然是不敢再養這個孩子了,卻也沒有狠下心殺了,就把這孩子丟棄荒野任其自生自滅,機緣巧合之下,孩子被附近的一窩山賊撿了回去撫養長大,這孩子長大後,帶著山賊進村燒殺掠奪,把整個村子的人都殺了……”她語調平鋪直敘,本就是在說別人的故事,所以沒什麼情緒,停頓一瞬後,她意味深長的看著智恩大師,問:“大師覺得,這個故事之中,何為因?何為果?”
智恩大師面色灰敗的坐在那裡,脊背垮下,本就足夠蒼老的人,如今這一番話下來,仿佛被抽乾了水分的老樹,即將枯萎。
傅悅下巴微抬,語調冷肅:“我聶氏世代忠於秦國鎮守邊疆,從未有過二心,哪怕當年趙鼎對慶王府處處打壓算計,我父王也忠心耿耿,而我幼承庭訓,從來只知道忠君愛國保境安民,如若沒有當年的事情,我絕對不會,也不屑於與趙氏為敵,可如今,我所有血親慘死,連屍體都沒有,聶氏九族被屠殺殆盡,我與趙氏血海深仇,這這筆血仇我是一定要報的,為此,趙氏也好,秦國也好,我都會不惜一切代價的摧毀,只是這其中孰是孰非因果循環的,就有待商討了,畢竟是趙鼎滅我聶氏,才為聶氏帶來了滅頂之災,都說智者畏因愚者畏果,如今看來,你們這些人,當真是愚不可及啊!”
智恩大師緩緩睜眼抬頭,目光掙扎了一下,恢復了幾分先前的銳利,語氣質問:“阿彌陀佛,王妃可知你若為了一己私仇致使天下大亂生靈塗炭,會有多少無辜的人被牽連喪命?”
傅悅冷笑:“大師這話問的倒是有趣,我確實不知,他人的生死,與我有何干?”
智恩大師一噎,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
傅悅嗤笑一聲,目光輕蔑冷厲的看看著智恩大師啞然無聲神色頹唐的老臉,慢條斯理的撥弄著自己的手指,語氣帶著幾分譏誚道:“大師與其擔心別人,不如擔心你自己吧,且不論當年聶家滅門是否全然因為你所謂的讖語直接導致的,就說因為你這八個字,我聶蘭臻承受了這世間最大的折磨和苦難,九死一生才活了下來,這麼多年被病痛折磨,這筆帳我今日是一定要跟你算的,死到臨頭了,不知道現在大師可有什麼遺憾,說不定我還能為你達成呢?”
智恩大師沒說話,盡顯滄桑的老眼中,似乎涌動著不甘,只是其中,卻也夾雜著一種仿若認命的思緒。
他知道自己今日是活不成了。
傅悅想了想,忍不住諷刺一通:“人家都說佛門之人六根清淨,不該有慾念才對,大師活了一百多年,看遍了人生百態,卻看不破紅塵看不透趨勢,人人都說你是得道高僧,可你卻存有雜念俗心,執著於趙氏的興衰和龍興寺的榮辱,沽名釣譽虛偽至極,說什麼天下大道,實際上為的不過是維護趙氏的江山罷了,你的存在,簡直是佛門的恥辱!”
智恩大師被這一番話打擊的羞憤不已,一張老臉紅白交加,卻反駁不出半個字來,慢慢的,變成一臉土灰色。
上次也是在這裡,楚胤說他一生獻給了佛門,到頭來卻玷污了佛之一字,當時覺得羞憤不已,卻只當楚胤狂妄傲慢不知所謂,如今,卻反駁不出半個字。
他罪孽深重。
傅悅說到現在,也不過是讓智恩死的明白些,如今已經沒有耐性繼續廢話了,抬手一個動作,守在門口的一個暗衛上前,遞給她一把劍……
傅悅接過暗衛遞過來的劍,眸光泛起一抹殺氣,濃烈又懾人。
趙禩趕來的時候,只看到智恩大師居住的禪院外面聚滿了龍興寺的和尚,禪院門前,一群黑衣人將禪院團團圍住,許多黑衣人手裡還挾持著一個和尚,連主持方丈空明大師也都被挾持在門口,刀劍抵著脖子,震懾著所有人都不敢靠近。
而就在趙禩到來的時候,傅悅正提著一把染血的劍,被幾個暗衛簇擁著從裡面出來,面色凜冽沒有絲毫情緒。
她一出來,後面的禪院之中,燃起了熊熊烈焰……
第75章 無懼後果,毫不在意(二更)
染血的劍和後面的火光,裡面如何不言而喻,禪院門口的那些和尚立刻激動起來,一個個哭嚎謾罵悲愴大喊,個個都如喪考妣一般,紛紛湧向禪院門口,或是想要進去滅火救人的,或是想要殺了傅悅的,只是已經做了想做的事情,傅悅沒心思再搭理這些和尚,在他們要撲上來的時候,就讓蒙箏丟開空明大師,帶著她輕功躍起離開,其他暗衛也紛紛丟開手裡挾持的和尚跟上,任由那些和尚亂作一團。
那些和尚見她這般要走,雖然不甘,可眼下進去救人救火要緊,全都顧不上追傅悅了,反正全寺的人都知道是楚王妃強闖龍興寺殺人放火,她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