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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斂低下頭,慕容卓得寸進尺的湊上去,忽的抬手掰住了她的下巴頦,重重的在她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蘇斂渾身一僵,驟然被激起一身戾氣,嘶聲罵道:“慕容卓你王八蛋!我咒你渾身生瘡,爛頭爛尾!被車馬撞,斷子絕孫!”
慕容卓被罵的火起,抬手要打,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煞有介事的收了手,在房間裡轉了轉,翻箱倒櫃找出了一根藤條,他擱在手裡顛了顛,扭頭笑出一口參差的牙:“這個你還記得吧?”
蘇斂的瞳孔收縮——當然記得。
那年在所有下人的面前,她跪在地上,被這根藤條抽的衣衫襤褸,皮開肉綻。
天氣炎熱,汗水化漬,淹進傷口裡去,她痛的緊咬袖口也不肯出聲求饒,生生逼仄出了眼淚。
她被抽了百來下也沒有示弱,反倒是慕容家兩父子被消磨了耐性,回屋納涼歇息。她帶著滿背瘡疤被丟進柴房,衣裳黏在血痂上動輒都是劇烈的痛楚,血痂結了破破了結,引得多日高燒不退,水米不進,她的好母親忙於求饒示弱,鞍前馬後的侍奉慕容泰安,連大夫也不曾給她請,以至於她險些喪命。
就是那時起,她開始覺得這座大宅可怖陰翳,所有的人都在看她出洋相,等著她墜入深淵好將她的血肉吞噬殆盡。
蘇斂望著那根藤條,渾身開始不由自主的發抖,冷汗如泉涌,頃刻濕透了衣料,那是重創後的遺留問題,無論時間過多久都無法痊癒,無論她平日裡有多麼堅強都不能掩蓋。
“你再敢讓我不高興,我就抽你。”慕容卓狠聲說:“怕不怕?”
蘇斂呼吸急促,她嘴唇抖的厲害,只能咬緊牙關抵禦,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知道怕就好,我看你就是犯賤。”慕容卓揮動藤條抽了一下桌面,發出響亮的“啪”一聲,蘇斂的瞳孔隨之一縮,慕容卓滿意道:“好好伺候我,把你哥我侍奉高興了,衣裳首飾,都會賞給你的。”
她安寧不過五六年爾爾,噩夢再次降臨,蘇斂想,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恐苦了杏林堂中兩人,尤其是老洋人,他會哭的吧.......
可末路窮途,別無他法。
斂斂對不住你們了。
☆、第十二章
“咚咚”,俄而有人叩響了門。
“少爺,有貴客來訪。”
“貴客?”慕容卓道:“找我爹讓他去家裡找。”
“不是找老爺,找您的。”
“找我?”慕容卓茫然道:“我今兒才第一次來,誰啊?”他不耐的起身。
僕從站在門口,恭敬的呈上一柄摺扇,墨色的扇骨隱有流光,慕容卓不解其意的展開摺扇,扇面不知是何材質,湖光躍金,其上以水墨繪一片靜水白蓮,工筆細膩,婷婷素雅,慕容卓只覺得這扇子莫名的燙手,惶然翻過,發現背面赫然書了一個“歧”字,此字一氣呵成,與那蓮風格迥異,儼然米氏章法,若蛟若尨,盡顯凌厲傲慢之美。
慕容卓的手腕有點發抖,他自是不能鑑賞字畫,可是被那張牙舞爪的一個歧字所驚,“金縷歧字扇”的名諱如雷貫耳,這就是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七皇子的象徵。
他驚愕的回過頭去,看了一眼床畔的蘇斂,少女此時如同失了神志,雙瞳無光,也未曾領會他們交談的內容,只在原地細微的發著抖。
“少爺?”僕從試探性的問道:“七殿下已經候著了......”
“他一個人來的嗎?”慕容卓問。
“是的。”
“他有說為什麼來嗎?”慕容卓急聲道。
“七殿下說他有件東西落在您這兒了。”
顧歧端著茶杯,似是閉目養神,手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掀著杯蓋,令侍奉的僕從們心驚肉跳。
自打他進來開始,整個宅邸就冷了好幾個度,顧歧面無表情的往那兒一坐,幾個家僕腿差點直接軟了,生怕是來抄家的。
慕容卓趕到時,蹩手蹩腳的行了個不標準的禮,勉強笑道:“參見七殿下。”
他跪的歪歪扭扭,肥碩的身軀搖搖欲墜,巴巴的等著顧歧說“起來”,顧歧偏偏不說,慢條斯理的喝茶,俄而抿著茶葉,皺眉示意,幾個僕從面面相覷,有個機靈的回過神來,連忙端了個小缸來,奉到顧歧嘴邊,顧歧以袖掩面吐了茶葉,搖頭道:“陳茶,難喝至極。”
他舉手投足盡顯慵懶,赫然是嬌生貴養的千金之軀,慕容卓有些自慚形穢,陪笑道:“此處私宅,不常有人來,也沒備什麼好茶葉,七殿下突然造訪,只能怠慢了。”
顧歧從僕從手上接過摺扇,隨意在掌中把玩,良久也不說話,慕容卓跪的腿酸腳麻,苦不堪言,過了不知多久,顧歧終於抬起頭,奇怪道:“都愣在這兒做什麼?我的東西呢?”
他口氣里有些許不耐煩,慕容卓受了驚,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僕從紛紛上前去扶,格外滑稽,慕容卓邊擦汗邊道:“不知道七殿下丟了什麼東西?”
“你問我?”顧歧搖扇,前傾身體,對著慕容卓一雙茫然牛眼,似有薄怒,一扇子敲到他頭上道:“你拿了什麼東西你問我?”
慕容卓大驚,手忙腳亂的又跪好:“七殿下所見所得都是珍奇,能留什麼在小的這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