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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歧沒理會,將茶壺嘴對唇,仰頭便飲。
這簡直是牛飲,早就冷卻的茶水順著溢出來,順著他的喉結滾落進領口,讓原本就吸飽了雨水的衣裳更濕,這和他先前的文雅作風格格不入,蘇斂愈發覺得今夜的顧歧不合常理,衝過去劈手奪下了他手裡的茶壺。
“你——”她剛要批評,陡然發現顧歧的嘴唇毫無血色,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冷汗,這傢伙本就膚白,這會兒簡直像鬼。
“你怎麼回事?”蘇斂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是哪裡受傷了嗎?”
“恩。”顧歧點頭。
“恩算什麼事啊!!”蘇斂抓狂:“你倒是說句話啊!”
顧歧合了一下眼,淡定有餘,從袖子裡取出一件物事擺在桌上:“蘇大夫,上次你走得急,另一半診金忘記取,今日我給你送來,這隻羊脂玉扳指價值連城,另外,煩請蘇大夫給我開兩帖止血的藥。”
蘇斂:“......我是大夫你是大夫?”
這恐怕是蘇斂行醫幾年來遇到的最淡定最會做主的病人了,不過正常的顧歧反倒沒有這麼多的話,蘇斂心裡已經有了三分底,抓住顧歧的手腕將他雙手平舉,顧歧似乎是有些發暈,任由她擺弄,蘇斂一一掃過他前身,在他前胸側壁發現了一道隱蔽的切口。
她伸手上前一摸,果真血還在汩汩的流,尚且溫熱,她伸手壓住傷口邊緣,低聲說:“別動,忍著。”
顧歧“恩”了一聲,蘇斂這才用力,將兩邊皮肉稍稍拉開,顧歧的身體僵硬,卻終究忍著沒動,蘇斂渾身卻出了一身的冷汗。
這切口看似一線,內里極深,含著一方薄薄的鐵片。
“肯定是傷著血管了。”蘇斂沉聲道:“削的這麼深,你都沒感覺的嗎?”
“當時只覺得涼,沒覺得痛。”顧歧低聲說:“男女授受不親,把手從我腰帶上挪開。”
這傢伙簡直是彆扭給彆扭他媽拜年,彆扭到家了,蘇斂氣得差點以頭搶地,鬆開他,豎了一根手指對準了姓顧的挺翹的鼻尖:“姓顧的我告訴你,管你是地主少爺還是皇親國戚,這裡是杏林堂我說了算!你再敢指手畫腳的!我待會兒麻沸散都不給你用!”
說完蘇斂不再浪費口舌,起身去準備剪刀繃帶,又燒了一鍋熱水。
“參片,參片。”她翻箱倒櫃:“不會吧,吃完了?小胖子沒切新的?真是懶死了!”
她一狠心拿了根完整的老參出來,放在盤子裡端進屋子。
取鐵片要劃開傷口,鐵片上有鏽,創口得敞開,蘇斂覺得自己是個人,還沒殘忍到那個地步,又轍回去找麻沸散包。
“不是吧?!”
抽屜空空如也,只有一張沒出貨的訂單,蘇斂只想把邵小胖吊起來抽一頓,不知怎麼的她竟然提前開始心疼顧歧了。
“我這張烏鴉嘴啊。”她輕輕的在腮幫子上拍了一下。
☆、第十章
她躡手躡腳的回到了屋子,心裡盤算著要怎麼放倒姓顧的,明亮的燈光下,顧歧一手撐額,閉目,像是睡著了。
他修長的五指將額前長發撩起,露出光潔的額際,眉峰軒起,鴉睫濃密,乍一看這是個頗為女氣的長相,但渾身的氣質卻剛的驚人,像青鋒雪刃,劍氣凝霜,令人難以靠近。
蘇斂走近,尚未開口,窗戶卻破了,冷風冷雨翻湧灌入,伴一條影子,在地上打了個滾,猛地站直,一手持刀,凜凜砍來。
他砍得是顧歧的背,蘇斂來不及思考,展臂擋過去,人過去了神才回過來,後悔已經晚了,蘇斂嚇得閉眼,只覺得殺氣割面,下一刻她的肩被人握住,旋轉,顧歧將她攏在胸前,一腳挑起長凳,迎刀而上。
長凳斷為兩節,顧歧將蘇斂推向角落,自袖中排出一把兩尺左右的刀,薄,輕,鋒利,青光寒冷。他反手握,揚起揮出,刺破了來人的肩頭衣裳。
蘇斂蹲在角落裡瞪大了眼。
那人在地上側滾一圈,察覺到顧歧力有不逮,毫不猶豫又逼上來,迅猛一刀出,被顧歧利落的挑開,二人皆是唯快不破,眨眼間你攻我擋的過了數招,顧歧越戰越勇,他一手抓住對方手臂,掄開,袖刀在腕骨周圍轉出個花兒,“噗嗤”一聲扎進對方的後背。
蘇斂倒吸一口涼氣,感覺自己後脊樑一痛,見顧歧毫不猶豫的將血淋淋的刀拔出,對方嗓子裡蹦出哀嚎,如困獸,猛地擰過顧歧的手臂,顧歧不得已鬆手,當胸挨了一腳,他只覺得肋骨都要凹斷,劇痛難忍,唇角溢出血沫,連退幾步,一手捂住了側胸,不給自己半刻緩和機會又一次撲上。
兩個高挑的成年男子殊死搏鬥猶如猛虎,蘇斂看的心驚肉跳,她一個勁的想顧歧哪兒來的力氣,迴光返照?
“你是誰的人?”顧歧扯了一下嘴角,冷冽道。
“未來太子的人!”對方喘著粗氣道。
蘇斂聞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顧歧輕嘆一聲,搶先一步擋在蘇斂跟前,將她抄起來:“沒見過世面。”
蘇斂:“?????你講點道理好不好!”
為了防止被押解作人質,她像個枕頭似的掛在顧歧手臂上,電光石火間路過桌邊,餘光掃過桌上空盤,她一驚之下頓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