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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了。”她的聲音清冷:“趙玉燕閉上眼睛的時候都不會害怕嗎?”
不知何時,她背後已經站著一個黑衣蒙面之人,手中持了一根繃緊的麻繩,眼神陰鷙。
“也罷,我死了定化作冤魂,日日纏著她不休,直到死。”阮妃一字一句的說,嘴唇顫抖,眼眶猩紅。
那刺客一步逼上來,麻繩繞上了阮妃的脖子,女人尖尖的指甲嵌進他的虎口,掐出痛苦而怨恨的傷口來。
就在此時,軒窗被破,窗外撲入一道影子,刺客被強行拉開,兩人在地上翻了個滾,顧岐自袖中排出袖刀,壓腕,手勁極大,狠厲,穿透那刺客的琵琶骨,幾乎將他釘死在地上。
刺客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血在他背後蜿蜒如一張鮮紅的鋪蓋展開,顧歧丟下他轉身去解阮妃脖子上的麻繩。
“阮妃娘娘!”他短促的喊:“醒醒!”
“七......”阮妃像一條脫水的魚,急促的喘息,劇烈的咳嗽,幾乎說不全一句話,她猛地攥住了顧歧的手腕:“七殿下!”
“別怕,我帶您走。”顧歧彎腰將她背起,轉手從那刺客身上拔下袖刀,利索果斷,他側首道:“阮妃娘娘閉眼。”
阮妃聞言閉目,顧歧反手一刀割斷了那刺客的喉嚨,熱血濺了滿手,他分毫未曾猶豫,轉身沖向門外。
他甫一拉開門,竟是萬箭待發,顧歧當機立斷,關門後退,“咄咄咄”數聲起,燃燒的羽箭釘穿了門板,焦糊味霎時間瀰漫開來。
顧歧不得已放下阮妃,“嗖”一聲,數箭自大開的軒窗飛入,火星子迸濺開來,這普華庵中皆是木桌木椅,頓時隱隱有燃燒之勢。
這景象實在是太像當年的無極殿了,顧歧瞳孔一陣劇烈的收縮,轉身一把抓住阮妃的手臂道:“娘娘,您走得動嗎?”
阮妃脖子上一道青紫色的勒痕觸目驚心,她胸膛劇烈的起伏,眼睛卻發亮:“我可以。”
“好。”顧歧道,他起身一把扯下佛龕上的藏青色台布,又將淨瓷瓶里的柳枝拔了將水倒在那台布上,往阮妃的身上一披,沉著道:“我引開他們,您從窗戶爬出去,昇平會在外頭接應。”
“好。”阮妃咬緊了嘴唇:“七殿下冒死相救,我必不能死!可七殿下你務必小心!”
顧歧微微一笑,像是餵阮妃吃了一顆定心丸:“好,待會兒見。”說完,他扛起角落裡的桌子,橫在身前,一腳踹開了普華庵的大門。
是夜,一向踏實肯睡的蘇斂忽的一陣心悸,醒了。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可凝神再聽,的確是敲門聲。
深更半夜敲後院門,蘇斂覺得右眼皮一陣抖動,是熟悉的不祥預感,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披了件衣裳,走出門。
門開,蘇斂道:“昇平?”她一轉眸:“這位是?”
昇平張了張嘴,一時不知如何解釋,阮妃喘了口氣,低聲道:“妾身阮見歡,是顧公子的朋友,深更半夜的打攪了蘇大夫,實在是對不住。”
蘇斂目光上下一打量,迅速覺察不對,這女子髮絲末梢枯黃,衣裳也有斑駁的炭灰色,她面色蒼白,氣息虛浮,脖子上還有一道青紫色的新鮮勒痕。
她腦海里電光石火划過許多猜想,第一反應是不要蹚渾水,但私心又有些不忍,皺眉道:“顧歧呢?他又給我惹了什麼麻煩?”
“說來話長,實在是說不完啊蘇大夫。”昇平急道,他竭力扶著阮妃,只覺手裡一沉,阮妃已然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蘇斂再顧不得其他,側身讓昇平進來,她反手帶上門,回首看了一眼蹩腳的昇平喝道:“人都暈了你就別扶著了,抱會嗎?”
昇平頓時生出一腦門汗:“阮妃娘娘千金之體——”
“讓你抱你就抱!”蘇斂一跺腳,將肩頭衣裳卸了往腰上一紮,袖子幹練的捋上去,邊走邊盤發,對於昇平突然說漏的嘴渾不在意:“進屋去,我待會兒就來。”
昇平又一次見識到了蘇斂臨危不懼的特質,號脈開藥包紮,一氣呵成,半個多餘的字也不說,忙活了半宿,愣是沒把杏林堂的另外兩個人吵醒。
安置好阮妃,蘇斂躡手躡腳的關上門,和昇平一同走到後院。
“顧歧人呢?”蘇斂沒問旁的,單刀直入。
“我給主子留了標記的,他——”昇平臉上的焦慮之色就沒有消退過,他在原地踱了半圈,忽然又聽見了敲門聲。
蘇斂搶先他一步衝上去拉開門,血腥氣撲面而來,顧歧杵在門口,形容可以稱作是狼狽,英俊的臉上煞氣橫生,他看了一眼蘇斂,瞳光波動,隨後一把推開蘇斂,疾步而入至昇平跟前,厲聲道:“誰讓你來杏林堂的!”
蘇斂挑眉回眸,看見顧歧的肩頭赫然插著半支箭矢,露在外頭的部分被他削斷,但還是能看見新鮮的傷口在汩汩流血。
姓顧的好像每次狼狽起來都能被她撞見。
昇平被罵蒙了,訥訥道:“阮妃娘娘她......”說了一半,他也登時醒悟過來,知道又將禍事東引至杏林堂了,迫聲道:“主子,昇平錯了!”
“現在就走。”顧歧嘴唇緊抿,猝然轉身,蘇斂卻不知何時擋在了他面前,仰著頭,眼神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