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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歧徹底失了耐性,一腳踏上桌緣,越過去將那人摁倒在地,鼻尖上微微冒出熱汗,眼眶猩紅,二人貼身扭打半刻,袖刀終於割斷了對方的喉嚨。
蘇斂中途被扔下,哆哆嗦嗦的抱著桌子腿兒,眼睜睜看著血張牙舞爪的漫開來,滲進地縫裡,逼近衣角。
“姓顧的。”她有點木訥的說:“你殺人了。”
顧歧翻身躺倒在地,胸膛劇烈的起伏,呼吸時仿佛血肉都起了球,刮擦著內里,又痛又帶著腥氣,他艱難的低頭,翹起腳尖踢了一下蘇斂:“怕什麼?”
蘇斂像是被踩了尾巴,半邊身體繞到桌子腿兒背面,抻直了脖子哭喪著臉:“你到底是誰?”
顧歧嘆了口氣。
“知道為什麼今晚來找你嗎?”
“不是來還錢的嗎?”
顧歧:“你脖子上的擺設該打理了。”
蘇斂愣了一下,抬手順著脖子往上摸,摸到腦袋瓜子:“你脖子上的才是擺設!!”
慢慢的她又回過味兒來,惱羞成怒:“我看起來很邋遢嗎!!!你講點道理啊!誰大晚上的塗脂抹粉啊!”
顧歧沒有回應她,蘇斂身上的雨水已經半幹了,再看顧歧,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像是水裡拎出來的,渾身濕透,蘇斂心裡“咯噔”一聲,爬過去在他額頭上一探。
“你還真把我的老山參全吃了啊!”她被那駭人的熱度燙的一個機靈,驚慌道:“一個須子就能續命的,你把它當生薑吃啊?你你你......燒不死你!”
顧歧被她晃得頭暈,咳嗽了兩聲,一衝從鼻子裡流出血,他氣若遊絲的前傾身體,倒在蘇斂肩頭,體力精氣被透支殆盡,體內的烈火仍然在不知疲倦的熊熊燃燒,沒了養料,許是要把血肉骨骼都燒成灰。
蘇斂喃喃的看著天花板:“真好,連麻沸散都省了。”
顧歧做了個夢,夢回無極殿,火舌順著雕像的底座一路燒上去,一發不可收拾,粗大的橫樑斷了,墜下來,重重的砸在顧盈身上,顧盈勉力抬起頭,對視時是一雙死水般黯淡的眼瞳。
“五哥!”他猝然驚起,兩手在半空中亂抓,渾身都在痙攣,邵小胖正在用涼水搓帕子,被這情形嚇了一跳,忙去查看他身上的傷口,好在沒裂開,他記得蘇斂走之前告訴過他如果燒的太厲害會發生驚厥,把提前預備好的帕子塞進了顧歧口中。
此時此刻蘇斂已經來到了百歌樓門外,赴三日前梁景之約。
她站在角落裡等待,百歌樓里鶯飛蝶舞好不熱鬧,蘇烈時而探頭,她心想那天也沒說留個記號特徵,會不會錯過呢?
忽然,她看見一個黝黑魁梧的人跨進了百歌樓,很快淹沒在人群里,蘇斂忙追上去,甫要進門,卻被兩個龜奴攔在外頭。
“這是找樂子的地方,小姑娘家邊邊去。”
蘇斂墊著腳張望一番,悻悻然生怯,正要走,忽聽人道:“喲!慕容公子來啦!鶯歌兒!快去叫鶯歌兒!”
那四個字令蘇斂渾身一僵,一股寒氣自尾椎骨升上來,直衝天靈蓋。
她一手掩面,腳下步伐凌亂,忙不迭衝下台階,一腳踩空滴溜溜滾了下去。
這一摔驚天動地,慕容卓轉首看過來,微微眯起了眼,他信手撥開隨從,自台階上走了下去。
蘇斂用力揉著腳脖子,心說真是倒了血霉,惡寒又起,頭頂上響起一個惡劣笑聲:“姑娘,我們是不是見過?”
小時候蘇斂是不怕慕容卓的,慕容卓蠢笨,單打獨鬥蘇斂總能叫他好看,可後來,他漸漸的發現慕容卓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慕容卓背後千絲萬縷的勢力,譬如她即便令慕容卓受了皮肉之苦,慕容卓也有本事一狀告去他爹那兒,十倍百倍還回來。
“沒見過。”她心緒跌宕,低聲說。
“沒見過?”慕容卓不懷好意道:“那我怎麼知道你叫斂斂呢?”
所有噁心的記憶一瞬間井噴,蘇斂猛地轉頭,狠狠一巴掌摑在慕容卓的臉上,厲聲道:“斂斂也是你叫的嗎!”
這一巴掌打出去,蘇斂知道自己鐵定要付出代價了,但是她忍不了,憑什麼要忍?打的就是你!
慕容卓蒙了,捂著紅腫的臉,眼睛瞪了老大,半晌他倒退了兩步,像是找回了從前的感覺,又是惱怒又是敬畏,一手指著蘇斂顫聲道:“你這個狠毒的小妮子!!!!真是一點沒變!!”他憤怒的喊破了音:“把她給我抓起來!”
兔起鶻落間,蘇斂腦海里閃過一串念頭,如醍醐灌頂,豁出去了。
“你抓我!你長了幾個膽子敢抓我!”蘇斂忽然拔高了音調:“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哈!”慕容卓道:“怎麼?你離家出走幾年,要飯還要出本事來了?斂斂,我今天偏要抓你!”
幾個隨從包上來,蘇斂原還想撐地站起,這會兒乾脆癱下來了,大搖大擺道:“我是當今七皇子顧歧的女人,你抓我,等著被抄家吧!”
她說的言之鑿鑿,慕容卓先是愣了一下,隱約也聽到過這位七皇子的名諱,陷入了遲疑,半晌,他用拇指揩著下巴狐疑道:“你說你是七皇子的人?怎麼出門沒個丫鬟跟著,穿著也如此寒酸。”
蘇斂一愣,心想這個豬近兩年長腦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