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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擰眉, 儼然是不耐煩,顧歧給昇平使了個眼色, 昇平忙道:“回太后娘娘的話, 喬小姐……慕容少夫人,她是侍郎喬鳴之女, 也是榮王妃的閨中密友。”
“你知道的倒是清楚。”太后輕輕哼了一聲。
昇平趕忙閉嘴。
“喬鳴好歹也是個正經官員,沒教過你讀書嗎?”太后道,她不等喬蕾回答,斥道:“即便沒教過你讀書, 總該教你‘婦德’二字如何寫吧!”
喬蕾猛地以額觸地, 伏身瑟瑟發抖道:“妾身,妾身不敢!!!”
“你不敢?”太后冷笑出聲:“哀家看你方才言之鑿鑿,勾引皇子, 可得意的緊哪!”說罷,她旋身,扶著煙佩的手背,昂首佯裝對四周的宮人道:“哀家今日就告訴你們一個道理,皇子是皇子,不是皇親國戚就一律是庶民!庶民低賤,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結局就只有一個!”
煙佩使了個眼色,兩個宮人上前,其中一個一把抓住喬蕾的頭髮,狠狠一扯,喬蕾尖叫著被迫昂起頭,另一個宮人從發上拆下一根銀簪,在袖子上隨意揩了兩下,伸手端住喬蕾的下巴,止住她的掙扎。
“不要,不要不要!!”喬蕾的瞳孔皺縮,驚恐之色溢於言表,她歇斯底里的哭鬧起來,如一根針戳破天際:“太后娘娘饒命!!!太后娘娘饒命啊!!!”
她叫的令人毛骨悚然,眼淚紛飛,什麼大家閨秀的形象也沒了,太后卻無動於衷,只是微微眯起了眼,喬蕾絕望的轉動目光,望向顧歧,哭道:“七殿下,七殿下救我!!!!”
顧歧緩緩地偏過身,不著痕跡的遮住了蘇斂的身形,他不知何時已經打開了金縷歧字扇,雲淡風輕的搖著,面色是說不出的冷淡沉靜。
——像個陌生人。
喬蕾感到了刻骨的恐懼。
銀簪劃破了她嬌嫩如花的臉,直接入了肉,任憑喬蕾怎麼尖叫哭求,那宮人下手刻不容情,宛如在雕版上刻字一般,一筆一划,帶著飛濺的鮮血,場面極其駭人。
慕容卓早已嚇呆了,他兩耳不聞窗外事,成日只知尋歡作樂,如何能知曉這後宮對於女人的私刑有多麼狠辣駭人,此刻縮在角落裡兩股戰戰,冷汗如瀑,□□也濕了一片,連魂也要飛了。
蘇斂的視線被顧歧的身形擋的密不透風,她渾渾噩噩的望著顧歧的背影,即便她看不見喬蕾的情形,光聽也能想見情狀之慘烈,腦海里仍舊翻來覆去的迴蕩著這短短片刻聽到的話語,驚世駭俗,亂如麻線,令她痛苦不堪。
不知過了多久,那宮人才放開了喬蕾。
喬蕾趴在地上已然昏了過去,臉上血肉模糊,不堪入目的被刺了“婦德”二字,太后搖頭道:“但願她往後能記得。”
煙佩道:“太后娘娘悉心教導,喬氏定然會銘記在心,慕容少爺,還傻愣著作什麼?快來拜謝太后娘娘為你們慕容家端正門楣!”
慕容卓面無人色的被隨從推搡了一下,撅著屁股行了個貼地大禮,難看至極,太后似乎有些疲倦,並不在意他,只吩咐道:“把喬氏帶去梳洗梳洗,這般躺在地上成何體統?”
“太后娘娘仁慈!”一群人齊聲道。
昏迷的喬蕾被人架著走了,全無形象的拖曳在地,留下一道淅淅瀝瀝的血痕,太后波瀾不驚的扶著煙佩,路過顧歧跟前時,她曼聲道:“老七,你是皇帝看重的皇子,以後誰再蓄意勾引你,教你迷了心竅,哀家定然不會放過她。畢竟你將來娶的會是上上佳的名門之女。”
顧歧薄唇微抿,笑意淺淡:“太后娘娘對老七當真是關懷備至。”
“柔兒應該還在紫宸殿等著。”太后的眼眸里含了三分笑意,卻如旋渦般深邃:“你去同她見上一見,哀家相信你們會相處的很好。”
顧歧挑眉,不作答,拱手:“恭送太后娘娘。”
許久,太后的身影才消失在雕欄玉棟的掩映之中,慕容卓也被人半攙半背的離去,顧歧猝然吐出一口濁氣,轉身,急不可耐的伸手去拉蘇斂。
“啪”
他的手背被打的一片紅,火辣辣的疼,蘇斂惡狠狠地拍開了他,顧歧有些驚訝,隨後他對上了蘇斂一雙通紅的眼睛。
那一向黑白分明的靈動的眼睛,此刻濕漉漉的,血絲密布,閃爍著無數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如火山噴發,岩漿涌動,那目光最終凝成了一把匕首,用力而精準的扎進了顧歧的心窩子。
不好了,伴隨著一陣劇痛,顧歧有些恐慌的想。
趁他無措的功夫,蘇斂手腳並用的從地上爬起來,將一旁散落的官帽拾起,用力壓在頭頂,轉身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蘇——”顧歧倉皇伸手,維持著一個挽留的姿勢,他覺得自己像一座驟然間崩塌的山,由內而外的碎成一塊塊的,最終化作了砂礫,幾乎要被風帶走,疼痛之餘,巨大的空落吞噬了他。
“主子!”昇平看的不好,在一旁焦聲喊道:“主子!!”
顧歧猛地醒悟,他扭頭道:“你現在就去太醫院——不對!”他中途喝止,懊惱的用扇子敲頭,咬牙道:“我真是痴了,這不是把她往太后眼睛底下推麼!你去找明川!讓明川去!我擔心她不要想不開,做什麼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