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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綠檀挑眉,語氣輕快道:“還湊合罷,以後若更好些,我就不告狀,讓這世上少一個恨你的人。”
鍾延光唇角彎著,這世上恨他的人多了,他根本不在乎。
只要她不恨他就夠了。
看完了金陵寄來的東西,花窗也剪好了十幾副,蘇綠檀催著鍾延光一起去西梢間寫對聯。
寫對聯容易,但鍾延光不知道寫什麼的好,蘇綠檀念了一句好意頭的“四時多吉慶,八節永平安”,這就是她的心愿了。
鍾延光寫了一副,蘇綠檀又道:“太夫人和老夫人堂門前的,咱們要不要也幫著寫了?”
“你念,我寫。”
蘇綠檀念了兩句,二人一起斟酌了其中用字,鍾延光揮毫寫就。
寫完這些,蘇綠檀開了梢間的窗戶,等風把對聯都吹乾了,便折起來放在籃子裡,用紅綢布蓋著,道:“夫君,現在送過去?”
鍾延光擱下筆,道:“時候還早,先把榮安堂的貼上,再送那邊去。”
蘇綠檀拎著丈夫寫的春聯就出去了,丫鬟在外面聽候吩咐,搬了梯子過來,糨糊等物也調好了拿來。
蘇綠檀抹糨糊,鍾延光上梯子,把明間左右都貼上了楹聯,最後登山梯子的頂,貼了橫批。
蘇綠檀在下邊看著,鍾延光手長腳長的,伸展起來賞心悅目,越看越歡喜。
貼完對聯,夫妻兩個在丫鬟打來的水盆里淨了手,拿上籃子打著傘去了千禧堂。
趙氏收了春聯面有喜色,但也沒顯出太高興的樣子,等人走了,趙媽媽問她貼不貼起來,猶豫一下,她道:“貼吧,持譽的一番心意。”
趙媽媽勸慰道:“就是了,眼下已是過年了,再不能鬧起事兒來了,否則明年一整年都不好。”
趙氏略有些憔悴地點點頭,又問了除夕夜宴的事兒。
夫妻兩個這廂已經往永寧堂去了,送給太夫人羅氏的,除了對聯和窗花,還有蘇綠檀親手做的厚襪子,用羊毛線鉤起來的,歪在榻上的時候穿著正合適。
羅氏正好兩腳發涼,暖也暖不好,蘇綠檀立刻就幫她趕緊換上了。
羊毛襪子套在腳上軟和的很,雖不會那麼快就熱了起來,但肌膚是舒服的。
羅氏留了二人吃飯,飯後又說笑了許久,才放他們歸去。
羅氏身邊的媽媽笑著道:“侯爺好像跟從前有些不一樣了。”
羅氏笑呵呵道:“大師說了,蠻蠻是他的天定福星,持譽以後只會好,不會差的。”
樂了一會兒,羅氏又道:“對聯拿來我看看。”
丫鬟拿了對聯和窗花過來,左右不過是長壽一類的,但孫兒孫媳婦的心意,自然比旁的不同,羅氏吩咐人趕緊貼上了。
厚重的老楠木貼上些許鮮艷的大紅色,冷冷清清的永寧堂,在這冰天雪地的冬日裡,添上了幾分惹眼的喜慶。
……
夜裡夫妻用過膳,坐著說了會兒話,天色也不早了。
今夜同寢的時候,蘇綠檀的話格外的多,窩在鍾延光的懷裡絮絮叨叨說了許多,一直說到口渴了才停下,鍾延光爬起來給她倒了水。
喝過水,蘇綠檀就累了,閉上眼想睡覺,鍾延光問她:“這就睡了?”
哼哼了兩聲,蘇綠檀道:“想睡了。”
鍾延光暗道:一會兒還得醒的。
果然蘇綠檀睡了半個時辰後就醒了,屋裡的燭火已經滅了,她輕手輕腳地爬起來,急急忙忙想往外去,鍾延光的聲音驀地響起:“把大氅披上。”
蘇綠檀羞紅了臉道:“把你吵醒了?”
鍾延光沒答話,把大氅抓起來拿到她面前,起身拿著火摺子點蠟燭,端著一支燭台,就跟了出去。
蘇綠檀不大好意思地細聲道:“夫君,我自己去。”
舉著燭台照著前路,鍾延光道:“我飯後吃了藥,也想方便,順路送你。”
兩人方便回來之後,蘇綠檀低著頭,耳垂髮紅,低聲道:“怎麼一夕之間對我這麼好了?”
鍾延光從容道:“還不是怕你向你阿弟告狀,世上豈不是又多了個恨我的人?我又多了一筆業障。”
心知他是胡扯,蘇綠檀笑挽著鍾延光的手臂進屋,脫掉大氅麻溜地鑽進被窩,沖他招手道:“快進來,仔細凍病了。”
安好燭台,鍾延光才脫鞋上床。
蘇綠檀摟著他笑一笑道:“放心,我肯定不告狀了,我要祈禱夫君長命百歲,祈禱我們兩人此生此世,白頭偕老。”
鍾延光摸了摸蘇綠檀的頭,不該只是此生此世,應當是生生世世。
……
次日除夕,定南侯府上下同慶,鍾延光清早起來,收了皇帝的恩賞,又忙著開了宗祠祭祖。
蘇綠檀也沒閒著,鍾延光和趙氏抽不開身,收年例的事就落在了她肩上。
一直忙到了夜宴要開的時候,鍾府眾人才都聚在了花廳里。
花廳屋檐下挑著角燈,從各院到花廳,處處都掛著紅燈籠,伺候的丫鬟們也都換了簇新的衣裳,上上下下一片歡慶,笑語連連,熱鬧十足。
蘇綠檀換上一身紅色的軟羅緙絲十二幅綜裙,頭上一水兒的金簪,耳朵上綴著紅寶石,傅粉塗脂。鍾延光也少見地穿了絳紅的八吉紋直裰,踩著厚厚的黑色緞面皂靴。
夫妻兩人站在一起,金童玉女,天生一對。
太夫人見了這兩人的打扮,笑呵呵道:“持譽今日穿的好,跟蠻蠻兩個像金娃娃似的。”
蘇綠檀稍稍靠在鍾延光肩膀上,低聲笑道:“你看,我就說讓你穿這件罷?多吉慶,多般配。”
鍾延光輕哼一聲,這種顏色的衣裳,他這輩子都沒穿過。要是被蘇綠檀磨的厲害了,他打死都不穿。
沒一會子人都差不多到齊了,鍾延澤跟吳氏也來了。
吳氏的肚子已經很顯懷了,鍾延澤小心翼翼地護著她,同羅氏請了安,趕緊扶著妻子入座。
三房的那幾個也坐在一起,鍾延軒身後坐著好幾個姨娘,身側的位置尚且空著,看他的表情,一點失落難過的意思都沒有。
羅氏淡笑問鍾延澤:“你母親可要來?”
鍾延澤正要說話,韋氏就來了,穿著還是那麼素淨,但面有笑意,請過安入了座。
開席之前,要散壓歲錢的,羅氏是老祖宗,早就備好了大錢、新錢,用紅封包著,發給了所有的晚輩。
蘇綠檀跟鍾延光那一份,不必猜也知道是最厚的,其次則是吳氏,她明年要添丁,羅氏多照拂了些。
開席後,花廳外面搭戲台、看燈、放炮竹,好不熱鬧。
席面上大家吃了幾盅酒,漸漸話多了起來,蘇綠檀跟吳氏兩個聊著發壓歲錢的事。
蘇綠檀跟從前在金陵的時候一樣,發銀裸子,有梅花式、海棠式的,還有筆錠如意、和八寶聯春的。
荔香院人少,吳氏就簡單的多了,重在實惠。
正說著,外面放起了煙花,嘭嘭在天上炸開,流光溢彩,引得府里的小丫頭和垂髫小廝們陣陣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