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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綠檀在旁探著腦袋插話道:“夫君什麼時候病的,我怎麼不知道?”
抿抿唇,鍾延光道:“小病,便沒有聲張。”
接著,國師又道:“本座這一月多里著人尋訪了同中蠱毒之人,從南夷來消息說,有三人尚存於世,一者睡而不醒,日漸消瘦,一者痴傻,一者……尚無症狀,也不知是一直沒有症狀,還是後來痊癒的,本座正在著人追查。”
鍾延光目露驚喜道:“此人身在何處?!”他想把從前的事都記起來。
蘇綠檀心頭一凜,眼神緊緊地追在國師的面具上。
國師挪開視線,繼續前行,看向捎上落了雪的紅梅道:“是深山部落中人,行蹤不定,才不好追查。那地方侯爺之人不便深入,一切交由本座就是,如有消息,自當告知。”
鍾延光緩緩點頭,不疑有他,道:“有勞了。”
國師猶疑了一下,道:“情蠱難愈,侯爺不要抱太大期望,本座今日也是湊巧來告知於侯爺。”
鍾延光頷首道:“我明白。”其實不記得也沒幹系,左右……夫妻名分是變不了的。
蘇綠檀眼神複雜不明,暗地裡朝國師甩了個眼刀子過去,都沒查清楚的事就來提一嘴,害得她提心弔膽。
三人正前行,林中忽有異動,鍾延光耳聰目明,判斷不是野獸,登時提高警惕,把蘇綠檀護在身後,道:“我去瞧瞧。”
鍾延光往前飛快跑去幾步,國師左手橫在小腹之間,忽問蘇綠檀道:“夫人,侯爺近來可好?”
按定命風鈴所示,國師之劫是鍾延光無疑,但二人同處京城多年,並無交集,國師追查過後,也並未發現兩人之間有任何有牽連之處,他才奇怪了,這劫難到底從何而來,百思不得其解,才有了今日“偶遇”一出。
國師這一問問的奇怪,蘇綠檀反問道:“並無不妥,國師何出此問?”
國師眼神晦暗不明,道:“中蠱者有時自己難以察覺微妙之處,夫人與侯爺朝夕相處,自當比旁人更加清楚。若是無什麼異狀,倒不用往心裡去,如有……夫人隨時可上我府中知會一聲。”
撇撇嘴,蘇綠檀以女人的直覺,總覺得國師所言有些奇怪,上次見面還說蠱毒傷了腦子,再難恢復,如今又說尚有可能。百姓傳言國師十拿九穩的斷言能力,怎麼落在鍾延光身上就不奏效了?
難道神乎其神的傳言,就只是傳言而已?
國師的地位和能力,一下子在蘇綠檀心裡打了個大大的折扣。
蘇綠檀正奇怪著,國師瞧著鍾延光去的那個方向一直望著,似乎還帶著點兒緊張和在乎的意味?
猛然想起《今平眉》里提到的大致意思,男人哪有沒有凡心的?除非不舉!蘇綠檀瞪大了眸子,國師應該不會不舉吧……他形似謫仙,年歲大而不娶妻,似無凡心,其實並非如此,而是因為有、有龍陽之好?!
這想法一旦產生,蘇綠檀便控制不住自己的腦袋了,她胡亂想了一通,又往國師全身看去,只見對方衣袂飄飄,形容清瘦,露出來的手背也是白白嫩嫩,好似話本子裡提過的淸倌兒一般。
面具之下,下巴上胡茬都沒有,乾乾淨淨好看極了,只怕揭開面具也是容顏驚人。
蘇綠檀頓時有了警惕之心,鍾延光那般威武男人,確實容易被人覬覦。
輕咳一聲,蘇綠檀試探著問道:“國師,我家侯爺是不是英姿颯爽,魅力逼人?”
國師正出神想著,此劫到底有多深,能傷他至何地步,便未把蘇綠檀的話聽進去,隨意“嗯嗯”兩聲。
這般應付的話,落進蘇綠檀的耳朵里,便成了警鈴,她絞著帕子,順著國師的視線看過去,呵,這人盯著鍾延光的眼神,比她還粘人!
低頭忽見地上有塊石頭,蘇綠檀抬腳一拋,踢到了國師腳下,果不其然,對方看遠處看的入神了,一個沒留心,滑到在地,手掌撐在了地上,與地面親密接觸。
蘇綠檀佯裝驚訝,“啊呀”一聲,好似想扶不敢扶,站在一旁道:“國師你怎麼摔倒了?”
國師淡定地爬起來,看著地上莫名多出來的石頭,扯了扯嘴角,他為什麼摔倒……蘇綠檀真的當他是瞎子麼?不過一刻沒留神,她腳邊的石頭,還能自己滾到他的腳下?他到底哪裡得罪了她?
站起來之後,國師微微攤開手掌心,生命線往後的地方,已經被地上細碎的石子給磨得破了皮,血肉一片,看著略有些滲人。
蘇綠檀瞧了過去,心中湧起內疚,帶著歉意道:“國師怎麼這麼不小心,你看都摔的出血了。”
國師扯了扯嘴角,果然提起定南侯就沒什麼好事,這隻怕還是末等小劫而已。以後還不知道要遇到什麼要命的大事。
蘇綠檀抽出帕子,下意識要拿給國師擦拭傷口,立刻便收了回來,重新在隨身帶著的荷包里翻出個巴掌大的寶藍瓷瓶出來,遞過去道:“金瘡藥,還好我外出有帶藥的習慣,不謝了。”
國師接過藥,朝蘇綠檀投去一個極淡的眼神——他沒有要道謝的意思!
這時候鍾延光也回來了,看著蘇綠檀與國師兩個似乎在傳遞東西,便仔細看了過去。
他才離開多大會兒功夫,蘇綠檀的東西怎麼到國師手上了!
國師拿著瓷瓶,不慌上藥,而是問道:“侯爺可追到了什麼?”
鍾延光搖首道:“無事,應當是野物無意竄了進來。”
國師“哦”了一聲,道:“如此便好。”
鍾延光重點一下頭,道:“回去罷。”
三人比肩而行,再無話說。
國師回到院子裡同大皇子等人打過招呼後,要了清水清洗傷口,上完了藥便說要走。
鍾延光跟在國師身後道:“我送一送你。”
陸清然便知趣地不跟出去了。
走到莊子門口,鍾延光與國師兩個相別,他方道:“國師手傷可要緊?”
國師隨意瞧了一眼,道:“皮肉傷,上了藥,不要緊。”
鍾延光道:“哦,皮肉傷是不大要緊的。”
國師:……這夫妻倆,怎麼說話都不按常理來?
鍾延光繼續道:“那剩下的藥國師還與我罷,我怕內子一會子頑皮摔傷,也要急用。”
國師不大好意思道:“藥本不多,本座方才用完了。”
鍾延光索性道:“那就把瓶子給我罷!”
定南侯府就這麼缺藥瓶子?
國師到底還是從懷裡掏摸出寶藍瓶子,給了鍾延光。
鍾延光得了瓶子,方抱拳目送國師走。折回別院的路上,他把瓶子放在鼻尖嗅了嗅,瓶身上還帶著蘇綠檀荷包里特有的薰香味——她的貼身物件,怎麼能留給別人,就算是太監也不行,更何況這位還是個正經男人。
收好瓶子,鍾延光便若無其事地回去了。屋裡梅香尤在,馨香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