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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意味著,被逼進沼澤池的敵軍,將無從逃脫。
這片沼澤的位置十分巧妙,一面是天循山的山壁, 另一面則是一座山丘, 比起天循山自然矮了不少, 但也早就安排人在那裡守著了, 故而進出口一堵死,如今的狀況便成了瓮中捉鱉之勢。尤其是,瓮中的鱉還用不著人費力去捉,就能自個兒把自個兒折騰死。
原本眾人還抱著趁勝追擊的想法, 結果被主帥喝住了, 奇怪之餘,也很有些泄氣。
榮王朝那沼澤處看了許久, 聽得其內的聲響越來越輕, 便命先鋒隊在此守著,回頭,打量了垂頭喪氣的軍隊, 虎目一瞪,“這幅模樣做什麼?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打仗輸了呢!”
榮王雖是皇室中人,但帶兵打仗的時候,往往是那種沖在最前頭的,故而在士兵心中很有威望,眾人都不把他當高高在上的王爺,而是視作驍勇善戰的主帥,故而還真有士兵瓮聲瓮氣說了自己的心裡話。
“主帥,咱們怎麼不追了啊?這蠻子正被咱們打怕了,真好給他趕回老家去呢!省得他們成日盯著咱們大梁!”
榮王虎目越瞪越凶,就在那說話的士兵發憷的時候,榮王忽然咧嘴一笑,揚聲道,“追個屁追!仗打完了!收拾行李回家過年!”
“啊……”士兵們面面相覷,面上不由露出了驚訝而喜悅的表情,“真的啊?”
“我還以為趕不上回家過年了呢嗚嗚嗚嗚……我想我娘了!”
“我媳婦孩子都生了吧,孩子還等著我這個做爹的給他取名字呢!”
眾人一愣,隨即都開始尋身邊親近的人傾訴,身在戰場,不知道還有沒有明天,哪怕戰事對他們大梁是有利的,但對於小老百姓而言,對於小小士兵而言,內心那種對於死亡的恐懼,還是時時刻刻都侵襲著他們。對親人的思念,就是在這種氛圍之下,壓抑再壓抑,如今一經釋放,便頃刻之間感染了在場的所有人。
榮王也忍不住有點思念家中的老太妃了,看大軍亂糟糟的樣子,也只是略整頓了幾句,並未阻止眾人繼續交流感情。
回到駐紮的地方,榮王掀開帘子,大步入了帳內,卻正瞧見帳內站了一名女子,嚇了一跳,整個人都差點跳了起來,下意識便朝著坐在帳內的覃九寒道,“呃。我要給你騰地方嗎?”
覃九寒冷冷瞥他一眼,“這是楚獵明媒正娶的妻子。”
榮王仔仔細細打量了一下那婦人,沒覺出什麼特別的地方,略有些不自在的離她遠了些,尋了個位置坐下,道,“楚獵的妻?不是說破安城的時候,殉城了嗎?”
覃九寒抬眸看了榮王一眼,“楚獵與殿下,誰更厲害?”
榮王倒是未曾輕視過楚獵,思索片刻道,“若是在旁的地方,我與他伯仲之間,但我年歲虛長他幾歲,勝算大抵在六成。若是在北疆,那我遠不如他。楚家世世代代鎮守北疆,是北疆百姓之中的神,對於北疆之事了如指掌,說實話,我也很詫異,有一日北疆在楚家人手裡,居然會出了岔子。”
覃九寒收回視線,淡淡道,“殿下勝而楚獵敗,無非是因為,你們二人雖然都以惡婦為妻,但殿下家中那位惡婦在京城,而楚獵家中的這位則在北疆。”
榮王聽得嘴角一抽,自從他把自己的夢告訴了對方,覃九寒便時不時要刺上幾句,但他家裡那位王妃也的的確確不是什麼好女人,稱不上賢良二字,他也是做了怪夢之後細細一查,才知曉他那位好王妃當真在後院幹過不少腌臢事,故而還真的不能反駁。
無力反駁的榮王思及他話中的那句“楚獵家中的這位惡婦在北疆”,才又仔細打量起了面前的婦人,穿著較為簡單,面容也不是那種特別貌美的長相,身上倒是有一種小家碧玉的氣質,看著和那句“惡婦”還真的掛不上鉤。
但自從著了自家王妃的道,榮王可就再也不敢小瞧女子了,“什麼來歷?”
覃九寒將一疊密信都丟給榮王,讓他自己看,自己則起身,對著帳內的楚氏道,“犯人楚獵守衛北疆不利,已被下獄。楚家一門忠烈,百年英名,毀於一旦。北蠻這一招,著實算計得厲害。”
旁邊看完信件的榮王霍的一下起身,拿起隨身攜帶的利刃,就要手刃該女,道,“安城百姓的命,本王要你拿命來陪!”
覃九寒伸手攔住榮王的動作,一句話便讓他愣在那裡了,“楚獵保她。”
“楚獵瘋了吧?他憑什麼保別人!他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榮王氣急敗壞,就差跑到大牢去揍楚獵了。
方才一直不發一言的婦人,此刻才抬起了頭,露出一雙清秀的眉眼,她的臉上是赴死的那種決絕,與她小家碧玉的賢良氣質截然不同。
覃九寒沖楚氏點點頭,“去吧。”
“我活著沒什麼意義了。”楚氏搖搖頭,定定看向對面的兩個男人,“你們把我抓進牢里吧。我對不起楚家,一切都是我的錯,楚獵只是被我害了而已。”
覃九寒已經回身了,看也沒看她一眼,“你死與活,與我們有什麼干係。楚獵保你,那在摺子上,我就不會提及楚氏一個字,這是楚獵的選擇。至於你要活還是要死,是你自己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