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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九寒也有幾分訝異,他原以為程垚的女兒生性痴傻,所以方才沒設防,直接便喊了蓁蓁。
現在看蓁蓁露出緊張兮兮的模樣,他便有些好笑,上去摸摸蓁蓁的腦袋,溫聲哄寶福,“福姐兒是麼?蓁蓁是阿寶哥哥的小名,只有我才能叫,這是我們的小秘密,福姐兒要保密,好不好?”
若是旁人,被覃九寒這般溫聲細語,早受寵若驚應下了,就連阿淮也不例外。但偏偏他遊說的對象是個呆兮兮的小姑娘,壓根不吃這一套,含著手指遲疑了片刻,便朝著蓁蓁喊,“蓁蓁!”
覃九寒頭一次在蓁蓁以外的人身上吃了癟,有些哭笑不得,這小姑娘還怪固執的。
兩人連番上陣,愣是沒讓寶福放棄蓁蓁這個名字,甚至因為兩人的一再提及,寶福徹底將這個名字和蓁蓁對上號了,阿寶哥哥也不喊了,張嘴就是,“蓁蓁、蓁蓁”。
蓁蓁無奈,就連覃九寒也被寶福的固執打敗了,兩人只能任由寶福這般喊。
等到眾人圍著桌子一到吃飯時,姚娘懷裡的寶福果然朝蓁蓁伸出兩段蓮藕似的胳膊,軟糯糯喊,“蓁蓁,抱抱”。
蓁蓁生怕她繼續說,連忙伸手想從姚娘手裡將人接過來,道,“我餵寶福吧。”
姚娘有些過意不去,寶福和別的孩子不一樣,別家的孩子五六歲已經能自己吃飯了,但寶福卻還要人餵。她是寶福的娘,自然餵習慣了,不覺有什麼,但要旁人顧不上自己吃飯餵她家孩子,便不免有些不好意思。
她推脫道,“要不,還是我來抱吧,阿寶你先吃飯吧。”
然而她懷裡的寶福卻難得執拗起來,“蓁蓁,抱。”
蓁蓁忙勸,“嫂子,你做飯辛苦了。寶福人小又乖,帶著也不累。您看,我這一上午都帶著寶福,可出了什麼事過?”
姚娘見蓁蓁似乎不在意這些,而懷裡的寶福又堅持,便將人遞了過去。
寶福一到蓁蓁懷裡,便自覺乖乖窩好,喊她張嘴吃飯便張嘴,喊她喝湯便乖乖自己拿小湯勺舀湯,喊她擦嘴便自己拿小帕子抹嘴,乖得不得了。
蓁蓁伺候寶福吃飯,一旁的覃九寒就顧不上自己吃飯了,時不時往蓁蓁嘴裡塞一塊糕點。
在其他人眼裡,覃九寒一向待自家小書童和旁人不一樣,不光是親昵了不少,甚至可以說是縱容寵溺了,此時見了覃九寒給蓁蓁餵飯,也見怪不怪,只當蓁蓁比覃九寒小的多,覃九寒將她當做弟弟一般寵著。
至於旁邊那個自己拿著勺子喝湯的“覃阿淮”,雖然是名義上的真妹妹,卻直接被忽視了。
寶福吃罷飯,便不哭不鬧窩在蓁蓁懷裡,蓁蓁本來胃口就不大,方才又被塞了不少糕點,此時便沒了胃口,起身說帶寶福出門溜溜。
一路出了宅子,宅院前有一株桂樹,書香巷最多的便是桂花樹,取的便是折桂之意,算是美好的願景。
此時恰是早桂萌發的時節,一小簇一小簇嫩黃色的桂花攢在枝頭,香氣撲鼻,迎面而來的甜香。
寶福抽抽小鼻子,脫口而出,“糕糕!”
她平日吃的糕點,最多最常見的,便是桂花糕了。此時聞到桂花的香甜味兒,便把桂花和桂花糕當做一種物件了,執拗伸手要去摘。
蓁蓁哄她,“這不是糕糕,是桂花。寶福若要吃,咱們就摘些回去,喊娘做了桂花糕,寶福再吃好不好?”
寶福是個有小脾氣的姑娘,大概是因著從小受寵,雖有些痴傻,但著實沒受過什麼委屈,便不肯,但她卻不是個愛發脾氣的女娃,只是拿圓溜溜的杏眼瞅著蓁蓁,然後喊,“蓁蓁。蓁蓁。”
蓁蓁見她不肯,便上前踮腳摘了幾朵桂花,放進寶福肉呼呼的手心,“只許玩,不許吃啊。”
寶福嗅嗅手裡的桂花,然後仙女捧花似的將花撒了出去,恰好落了蓁蓁滿頭,惹禍的小姑娘還笑嘻嘻拍手,“好看!漂漂!香!”
蓁蓁性子好,也不和惡作劇的小姑娘計較,點點她的小鼻子,道,“小壞蛋。”
兩人正賞花呢,旁邊傳來一句冷哼,緊接著便是三句感慨,“哼!有辱斯文!世風日下!傷風敗俗!”
蓁蓁聽得滿頭霧水,這老人家方才就站在那了,直勾勾瞪著她們,也不知做什麼的。現在還張嘴便是嘲諷,蓁蓁脾氣再好,也是有些小脾氣的,便不打算搭理老人家,抱著寶福便要回去。
還沒走進宅子,那老人家又開口了,“誒!這麼這般不尊老愛幼?老朽在門口站了這麼久,連杯水都不給端!”
蓁蓁被不講理的老人家氣笑了,回身認認真真和對方理論,“老人家,方才你一來,便無端端罵我和寶福。現在又和我們提什麼尊老愛幼,哪有這般道理的?”
這老人家正是此次院試的考官柳學政。
今日本是閱卷的日子,他作為主考官,雖不用親自參加閱卷,但也是需要在貢院坐鎮的。誰知今日一大早,貢院門口便塞了一封信進來,守門的官兵立即去追,只逮著個小乞丐,問來問去,也問不出主使之人。
官兵不敢自己做主便將信遞了進來,柳學政看了信,便氣得兩撇鬍子都翹了起來。
原來這信和這次參加院試的考生有關,揭發了一考生私蓄孌奴的“醜事”,信中還道,夜夜皆能聽見屋內傳來耳鬢廝磨的靡靡之音,“白日書童夜裡孌童”,“孔夫子像前也做不雅之事”,種種描述之下流,頓時讓柳學政拍桌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