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頁
青州府有一聖人孔廟,那是全天下讀書人心中的寶地,不遠萬里前來的不在少數,就連最受讀書人崇敬的白老爺子,亦是來過這孔廟,靜氣凝神,在這孔廟中行了三跪九叩的古禮。本朝尤甚,但凡新帝初登大寶,都會由欽天監派專人推演吉日,前來這聖人孔廟行祭祀之禮。
因此,青州府乃是天下的獨一份,這裡的人,哪怕是目不識丁的農戶,都帶著點讀書人的清高,整個府的風氣,更不用說。
因為青州府原知府匆忙致仕,整個府群龍無首,因此那邊才頒了聖旨,便要覃九寒急匆匆趕往青州府上任去了。一行人直奔青州府,馬車連著行了半個月,才算是到了離青州府不遠的驛站。
官員赴任期間,按律法,吃住都在驛站。
天色即將落幕的時候,一行人入住了驛站,驛站的小吏上來,替眾人安排了房間,也不多加寒暄,道了句,“大人若是有事,便遣人來吩咐”,便自己掩門出去了。
玉腰便開始收拾行囊,邊收拾邊道,“夫人,這青州府還真是同盂縣不一樣,連小吏都傲氣的很。”
勛哥兒年幼,雖然養得結實,但這一路舟車勞頓,一路下來,也滿臉倦意,原本白嫩可愛的小臉,都有點瘦了黑了。蓁蓁看得心疼,忙用溫水濕了帕子,來給勛哥兒擦臉,聽到玉腰這般說,也只是淡淡一笑,滿不在意道,“一處山水養一處人,不同地方的人,脾性也好,習慣也好,又怎麼會一樣。再者,我們出門在外,何必那麼計較,我看那小吏,也只是不愛奉承了些,並沒有什麼冒犯我們的地方。”
玉腰倒不是那種固執己見的人,這麼多年了,她也多多少少有了長進,此時聽她一說,覺得有道理,便也點頭,道,“夫人說的是,奴婢想岔了。”
蓁蓁替勛哥兒擦完臉,便又親自取了香膏來。北方氣候乾旱些,卷著沙子的風,總是吹得人臉生疼,尤其是勛哥兒臉嫩,更是被吹得糙了不少。這香膏是蓁蓁自己用的,現在倒是往兒子臉上抹了。
可惜勛哥兒到底是長了些,小小的男娃還怪有男孩子的自覺的,眼看著娘親要把香香的香膏往自己臉上抹,忙搖頭晃腦起來,不樂意道,“娘,不要。”
蓁蓁故意作傷心狀,垂頭道,“勛哥兒不要啊?娘覺得這個很香啊,勛哥兒抹了身上香香的,就不臭烘烘的。臭烘烘的勛哥兒,晚上就不能和娘親一個榻睡了。”
勛哥兒果然被說動了,頗為糾結看了一眼那罐子裡白白的膏體,似乎是在糾結,究竟是要放棄和娘親睡的福利,嚴詞拒絕抹膏膏,還是為了和娘親一個榻睡覺,忍痛抹上香膏。他糾結了半晌,終於把眼一閉,仰著皺巴巴的小臉,道,“娘。”
蓁蓁含笑,然後用香膏給勛哥兒抹了臉,這香膏雖然帶著股子淡淡的香味,但卻很養肌膚,一抹上去,第二日肌膚便潤潤滑滑的。
勛哥兒抹了香膏,便又黏糊糊鑽進娘親的懷裡,小羔羊似的,嗲聲嗲氣喊“娘親”,“娘親”。
玉腰在一邊看著好笑,心裡想,勛哥兒在外人面前是個沉穩大氣的小公子,但一回到娘親身邊,就粘人得不得了。若是讓外頭人看見了,指不定被嚇一跳,覺得自己眼花了呢。
過了片刻,玉腰收拾好行囊,覃九寒正好推門進來了。他剛才去安排了車隊的住宿,雖然有楊輝,但他到底是要去看一眼的。
玉腰一見他進來了,忙出去,不打擾二人說話。她們這些貼身伺候的,都是頗有眼力見的,尤其是玉腰,前些年不懂事,還得罪了覃九寒,被丟到佘黎那兒□□了一年多,雖說的確學到了本事,但吃得苦也不少,回來之後,便學乖了許多。
覃九寒抬眼看去,便見勛哥兒又抱著妻子黏糊,挑了挑眉毛,道,“勛哥兒,你是男孩子,老是黏著娘親做什麼?不像話!”
勛哥兒還是很怕爹爹的,在他心中,娘親是香香軟軟的,抱著的時候很舒服,被娘親照顧的感覺特別幸福,但爹就不一樣了,雖然有爹在身邊的時候,覺得很安全,不管出了什麼事情,爹都能把他和娘妻照顧得很妥當,但只要爹一做出訓話的樣子,勛哥兒就慫了。
勛哥兒一下子從娘懷裡鑽出來,跪坐在床榻上,恭恭敬敬喊了句,“爹爹。”
蓁蓁看著這一大一小,生得那般相似,心裡便暖暖的,柔聲道,“相公,別訓勛哥兒了,我前幾日見你靴子底磨壞了,特意跟你做了一雙,你過來試試。”
覃九寒一下子繃不住嚴肅的神情了,雖然還是那張不怎麼平易近人的臉,眼神中卻帶上了一股子溫情,他走近,接過靴子,邊試靴子邊道,“上回不是同你說了麼,不許你動針線了,怎麼還給我做靴子?”
蓁蓁看得出來,相公嘴上這麼說,但心裡卻是很喜歡被她這般照顧的,這家中一大一小兩個男人,有的時候是很嬌氣的,就是要她哄著才行。她也不惱,很乖順應下來,“嗯,聽你的,下回不做了。”
靴子底很厚實,而且選的料子也很透氣,做工也很下功夫,上了腳之後,覃九寒居然不大想脫下了。他忍了忍,不想讓妻子看到自己幼稚的一面,才緩緩將靴子脫下來,又去抓了妻子的手,捏了捏她的指腹,很認真的同她商量,“我是說真的。針線傷眼睛,我也知道你喜歡,但繡繡帕子,當做消遣就好了。等到了青州府,我再替你尋一屋子的繡娘來,你手癢的時候,便去差使她們繡,就當自己繡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