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惱羞成怒的阿淮惡狠狠瞪了一眼男人,覺得對方就是故意想讓他在阿寶哥哥面前出醜,才讓他這般衣衫不整。
其實,阿淮還真的錯怪覃九寒了,他上輩子加這輩子,都沒解過女子的衣裳,更別提這種款式複雜的襦裙,只是他做事向來不露聲色,哪怕不會,也不露怯。
這面無表情的模樣,落在阿淮眼中,自然成了不懷好意了。
蓁蓁沒工夫搭理兩人之間的暗潮湧波,彎腰去給阿淮理衣服,又順手掏了針線包,在阿淮驚恐的眼神中,開始收腰收袖,不到一刻功夫,原本大了許多的襦裙就勉勉強強貼身合適了。
解了阿淮的髮帶,隨手替他挽了個小姑娘的雙髻,兩個小啾啾上還掛了兩個叮叮咚咚的鈴鐺珠花。
阿淮一下子搖身一變,從俊俏的小公子變成了眉目精緻的小姑娘。
蓁蓁一拍手,“好了,收工。他們保證認不出阿淮是阿淮了!”
阿淮漲得小臉通紅,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等待檢查的馬車車隊緩緩移動,又過了半個時辰,總算輪到覃九寒他們的馬車了。
官兵掀了帘子進來,覃九寒將路引遞過去,梁朝對讀書人向來十分優待,府試有專門的路引,就是為了不耽誤他們考試。
“我是浮山縣人士,此次赴錦州府參加府試。這是舍妹,這是我的貼身書童。”
因此那官兵見了路引,又聽覃九寒說是來參加府試的,原本漫不經心的表情嚴肅了一些,動作態度也沒方才那般放肆了。
馬車內除了覃九寒,就只有女扮男裝的蓁蓁和男扮女裝的阿淮,一個年齡對不上,一個性別對不上,那官兵沒做他想,便輕輕鬆鬆將馬車放過去了。
上官說的不明不白的,只說要找一個六七歲的男童,其他信息給的模糊,他們檢查起來也有些沒頭沒腦。
尤其碰上有些背景的馬車,他們都不樂意得罪人,沒什麼不對勁的,就別攔著人家了。
馬車進了錦州府,三人尋到紫鷹介紹的客棧,照例叫了兩件上房,便打算安頓下來。
覃九寒向來有些潔癖,再加上上輩子位極人臣時養成的習慣,謹小慎微,時時懷有戒心,貼身的衣裳不肯假借他人之手。
蓁蓁便在屋內收拾行李,把箱籠中的衣裳一件件取出來,用裝了熱水的牛皮水囊熨平整,再一件件掛在通風處防潮。
門外傳來敲門聲,一旁坐著看書的覃九寒起身開門,然後臭著臉領進個礙事的小崽子。
阿淮拘謹將手背在身後,拿眼角去瞟正在收拾最後一件衣裳的蓁蓁,臉蛋糾結得差點皺成一團。
蓁蓁蹲下/身同他說話,“阿淮怎麼了?有什麼事麼?”
阿淮眼眶一熱,流浪了這麼多日子,一滴眼淚也沒掉過,卻被面前人一句普普通通的詢問戳中了淚點。
阿淮抿抿唇,還是決定按照自己方才的決定說實話。
“阿寶哥哥,其實我不是什麼被賣掉的小乞丐,我都是騙你們的。阿淮錯了,阿淮不是好孩子,好孩子不應該騙人的。”
蓁蓁抿唇笑笑,伸手去摸阿寶的腦袋,用眼神鼓勵他繼續說。
阿淮果然把肚子裡的話倒了個乾淨,他非但不是什么小乞丐,還大有來頭,是儒學執牛耳世家白家的嫡長孫,從前一直跟著祖父住在白家祖宅,這一次是跟著爹爹娘親上京趕考路上走丟的。
蓁蓁聽了還不太明白,覃九寒卻是一下子抬眼了,怪不得他總覺得這小崽子有些眼熟,原來是他上輩子對家的兒子。
他依稀還記得,上輩子他病入膏肓的時候,白家嫡長孫白禮淮恰好入仕,年少成名,因此不曾得見,只看了下屬奉上來的畫像,一時之間沒能認出來。
況且那時的白禮淮身高八尺,眉目清俊了許多,和現在男生女相的模樣相差甚遠。
說起白家,在梁朝是赫赫有名的世家,不僅顯赫,而且清貴。白家老太爺更是名副其實的桃李滿天下,朝廷近半的官員皆是白老太爺的門生,更遑論州縣之下的外官,更是數不勝數。
盛極必衰,一般的世家權勢到了這般地步,早就鳴鳴得意,不知天高地厚起來了。但白家不同,白老爺子急流勇退,在梁帝登基後第二年就上摺子自請辭官於朝。
梁帝感念老爺子高風亮節,自然投桃報李,雖然批了老爺子的摺子,但也許諾日後白家再有子弟出仕,必當以禮相待。
小崽子方才說的爹爹娘親赴京趕考,大概就是白家嫡長子白仁水打算入仕了。
白家終於開始要回歸從前的輝煌了。
阿淮戰戰兢兢說了實話,結果發現聽的兩人一點反應也沒有,阿寶哥哥也就算了,就連覃九寒也沒什麼表示。
他忍不住有些懷疑起了白家下人的說辭,不是說白家是儒學世家,天下讀書人都萬分敬仰的地方嗎?不是說不能在外泄露身份,不然會遇上別有用心的壞人嗎?
他正為自己的家族是不是已經淪落到大家都見怪不怪的地步而疑惑時,覃九寒忽然開口了,一下子就戳中了他方才沒有說到的點。
“有什麼人要抓你嗎?錦州府入城口的官兵,你這麼怕,應是有理由的吧?”
阿淮搖頭,小大人似的嘆了一口氣,“這個我真的不知道。我走丟之後,有人來尋,我剛開始以為是爹爹派來的人,正想露面。就聽見那些人說,抓了我,上頭有重賞。我就沒敢出去了,一直躲著,直到那天沒處躲了,誤入了阿寶哥哥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