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頁
覃九寒緩緩走了進來,讓正要朝他行禮的夫子不要多禮,又吩咐下人扶老夫子到一旁坐下,做足了尊師重道的派頭,才看向方才還群情激憤的學子們。
“想來你們都知道,本官並非青州府人,所以對青州府的傳統知之甚少,還鬧出了不少笑話來。”覃九寒娓娓道來,一下子便引得眾人很想知道他到底鬧了什麼笑話,但礙於身份,又無人敢發問。
他倒是沒有賣關子,直截了當道,“我曾查閱官府的檔案,發現每年都有一筆驚人的支出,還當誰人中飽私囊了呢。一問,才曉得,原來是贈給青州書院了。天元初年,梁朝立,當時青州府還叫安北府,就已經開始捐贈錢糧給書院了。到如今,每年的捐贈數額日益愈贈,今年的數額,我先前看了一眼,三十五萬七千六百零三兩紋銀。諸位都是書生,又偏居山上,或許不知山下的物價,尋常人家一年的開銷也不過十兩紋銀。官府贈給書院的銀錢,夠三萬五百六十戶人家吃用一年。”
這數據,說出來還是很能唬人的,至少方才還忿忿不平的學子們,一下子都被這數目驚呆了,面面相覷,半晌說不上話來。
還是那蘇姓學子最先反應過來,拱手道,“學生感念官府對書院的關照,亦立下了為天下蒼生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志向。”
言下之意,我知道官府給書院花了很多錢,但書院也不是白白用了,日後定會回饋百姓的。
覃九寒擺擺手,大方道,“你這話,本官聽得,也信得。正如你方才所說,青州書院人傑地靈,出了不少棟樑之才,莫說整個梁國,光是青州府官場之上,出身青州書院的也不在少數。”
眾學子們都露出了與有榮焉的神情,看覃九寒也順眼了不少。青州書院幾乎是他們最大的驕傲了,所以也才會這般激動,稍稍被煽動,便顧不得日後的前途,連覃九寒這個青州府最大的官也要針對了。
蘇姓學子也是露出了笑容,隨即道,“大人也知道,青州書院自古以來便偏居山野,不理山下的俗事,所以才能培養出這麼多的棟樑之才。所以,還請大人讓青州書院繼續這般下去,不要讓書院被捲入紅塵之中。”
“你的意思是,本官不大懂。本官是來查案的,可從未插手過書院諸事。”
蘇姓學子蹙眉,“大人說來查案,那大人可查出什麼了?”
“自然!”覃九寒斬釘截鐵道,下人們便將厚厚一疊卷宗放到學子們面前,覃九寒拂拂手,隨意道,“你們若是有所懷疑,便自看卷宗吧。”
學子們半信半疑,但卷宗已經擺到面前了,看看也無妨。有人拿起卷宗,一目十行看過去,面色愈發沉了下來,似乎是被卷宗中的內容嚇到了。
卷宗被眾人傳閱之後,屋內的氣氛一下子就不對勁了,方才那位老夫子也十分好奇卷宗上的內容,但瞅著這情況,又不好意思喊人將卷宗拿過去,只能繼續疑惑著。
正在這個時候,管理書院諸事的郭全郭老爺子終於“姍姍來遲”,一進來,便先上來請罪,顫顫巍巍拱手道,“大人贖罪,學子們年輕氣盛,一時稍有不遜之語,也請大人不要責怪學子。下官願一力承擔。”
他顫顫巍巍彎下腰去,鬍鬚花白,卻還這般卑微模樣,很能讓旁人同情。他心中亦是打得這個主意,他這個老人家賠禮道歉,而覃九寒這個強勢之人端坐其上,書院學子的情緒只會愈發激動。
“郭大人來的真巧,既然來了,便看看罷。”覃九寒將桌上的卷宗順手丟到郭全的腳下,眼神冷淡,似乎很不把這位書院未來的院長放在眼裡。
郭全原本還想賣慘,卻發現沒有一個學生出來替他打抱不平,心中咯噔一聲,但戲已經開唱了,由不得他半途而廢,只能硬著頭皮撿起卷宗,剛看過兩三行,便已經是額上冒了冷汗,手亦是微微顫抖著,嘴唇發白哆嗦。
“這……”
卷宗之上,除了李老子侄自縊一案的調查結果之外,還有齊老被陷害出書院的證據,甚至還有郭全這些年所做的中飽私囊的齷齪事。翻到末尾,還有他家中那位白玉姨太太是如何被逼為妾的醜事,內容之精彩,令人嘆為觀止。
郭全面如死色,不明白為何他銷毀了所有的證據,覃九寒還能靠著蛛絲馬跡為他定罪。甚至,連幾年前的舊案都翻了出來,他自認白玉一事,無人知曉。白玉父兄皆病亡了,只餘一個白玉,深陷後院,他自認這事無人能知曉,就連府中人也以為白玉姨太太是老爺意外撞見的。
覃九寒冷冷淡淡看著郭全,心道:這戲才哪到哪?好好的夫子不做,非要學著勾心鬥角,連手段也如此拙劣,要不是撞到他面前,他都懶得搭理。
好在勛哥兒無事,否則便不是這般而已了。要證明清白很難,但要抹黑一個人,卻簡單得很。君子不屑於這種手段,但他可不是什麼君子。
第153章 ...
郭全乃是青州書院近年來頗受愛戴的教授, 甚至隱隱有擔任書院院長的趨勢,尤其是李齊二人被排擠出書院之後,他更是直接處理著書院的諸多事宜。然而, 現在郭全醜聞被揭露, 不但學子們驚訝, 就連同為同僚的夫子也是十分痛心。
然而事已至此,那位蘇姓學子仍是最先反應過來的,拱手便道,“學生們誤會大人了,大人的的確確是來查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