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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滿端起大丫鬟的架子,推開門出了內間,朝大門走去,剛到門口,大門便被打開了,夾雜著風雪而來的是個眉目俊朗的男子,正是多日未曾歸家的大人覃九寒。
玉滿一愣,隨即慌亂要下跪,卻被覃九寒隨意拂手免了禮,他朝玉滿示意不要出聲。
玉滿當即老老實實把話咽回嗓子裡,小心翼翼掩了門出去了,心道:不是說外頭下雪阻了路麼?怎麼倒是提前回來了?
外頭聞訊趕來的楊嬤嬤,瞧她還呆愣愣立在那兒,忙朝她揮揮手,道,“還不過來,立在那兒做什麼?”
玉滿一瞧見楊嬤嬤,便小碎步到她身旁,忍不住把心中疑問道了出來。
楊嬤嬤一聽,好笑地看了一眼還是個黃毛丫頭的玉滿,輕輕點點她的額頭,道,“你還小,不懂。”
這雪再大,也擋不住想回家的心啊。這年少相識的夫妻,感情甚篤,一日不見尚且如隔三秋,更何況是三月未曾見著了。
外頭的事情,裡頭的蓁蓁卻是一概不知了,她見玉滿氣沖衝出去教訓人,不到片刻便沒了嘈雜的腳步聲,也沒放在心上,還在有一搭沒一搭繡著一方汗巾。
最先發現來人的,是在一旁幫忙理繡線的勛哥兒,許久不見的爹爹,不如尋常時候那般清爽乾淨,因著趕路的原因,衣裳處皆是雪點泥點,但仍舊未損分毫,依舊那般丰神俊貌。
他呆呆地叫了一句,“爹爹。”
蓁蓁聞聲心頭一跳,隨即便猛的抬起頭,看到許久未曾見到的男人,鼻子一酸,眼淚就那麼噠噠掉了下來。
男人很快便上來了,顧不上旁邊的長子,徑直將妻子攬進懷裡,似乎很無奈嘆息道,“掉眼淚做什麼?我不是好好的回來了麼?”
他身上的氣味並不很好聞,大抵是趕路的原因,有汗味,身上亦是灰撲撲的,還帶著一股寒氣,蓁蓁卻只覺得很溫暖,別的渾然不覺,只想好好哭上一陣子。
勛哥兒還是頭一次見娘哭成這幅模樣,眉眼鼻尖都紅通通的,和平時淡然穩重的模樣截然不同,就仿佛好像一下子就變成了個小姑娘似的,可憐兮兮的,哭得好像個好不容易找回家人的小女孩。
蓁蓁哭了一陣子,便冷靜下來了,只覺得臉有些熱,偷偷拿繡到一半的汗巾抹了眼淚,然後抬頭,頗為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被她嚇到的勛哥兒。
勛哥兒眼瞪得大大的,有點兒茫然,看她的眼神,就跟平時看生病時候的溫哥兒一樣,有點像在看易碎的陶瓷似的。
覃九寒哄過妻子,才騰出空來搭理方才便被他忽視了個徹底的長子,和剛才被娘哭醒十分無辜的溫哥兒。
他將溫哥兒抱在膝上,溫和看向勛哥兒,他對長子十分滿意,這個年紀,卻已經這般穩重,他方才一番詢問,便知道他走了之後,勛哥兒十分關照家裡人,尤其是溫哥兒,一應都被他好好管教著,極好地做了一個兄長該做的事。
他難得不吝嗇自己的誇獎,點頭道,“勛哥兒,爹不在的這些時日,你做的很好。”
勛哥兒臉一紅,他在娘和弟弟面前,在下人面前,在許多不懷好意的外人面前,都是十分沉穩可靠的小男子漢,但到了他極為敬仰的爹爹面前 ,卻又成了個被誇一句都能臉紅好久的小孩兒。
“爹爹過譽了,孝敬娘親和照拂弟弟,都是孩兒該做的。”
這自然是該做的,但勛哥兒做的好,也是事實,覃九寒自然不會忽視,仍是誇了他幾句,隨後便開始檢查兄弟二人的功課了。
勛哥兒年長,而且素來自律,爹爹不在家的時日,也依舊十分勤奮勤勉,於功課上倒是沒有半分落下。倒是溫哥兒,是個憊懶的性子,平日裡只想著玩雪,要不是有勛哥兒管著,指不定要被爹爹揍屁股了。
檢查過功課,覃九寒也很滿意,正好楊嬤嬤派人送早膳過來了。
蓁蓁便道,“你才回來,就要問勛哥兒和溫哥兒的功課,做什麼嚇孩子呢。快去換了衣裳,陪我們一道用早膳吧。”
說罷,她抱起虎頭虎腦的溫哥兒出了裡間,勛哥兒也跟著一道出去了。
用了一頓早膳,原本還對爹爹有些陌生的溫哥兒,也似乎想起了面前這個男人,就是幾個月未見的爹爹了,便要他抱著才行。
覃九寒素來對兒子十分嚴厲,但看在溫哥兒還小,倒也由著他任性了一回,邊抱著他,邊指導勛哥兒的功課了。
勛哥兒年紀還小,但他十分勤勉,於讀書一道上頗有天賦,覃府書本來就多,再加上外家柳家總是寄書過來給外孫,他如今的學問已經十分紮實了。只是自己琢磨,到底比不過有人點撥來的好,故而覃九寒一回來,便讓他把這些時日的疑惑之處提出來,自己親自為他解答。
屋外漫天飛雪,撲撲簌簌的雪灑在庭院之中,時不時有飛鳥撲翅落在窗台上的聲音。蓁蓁憐惜鳥兒冬日難覓食,遣人在窗台上撒了穀粒,故而總是能聽到鳥兒嫩嫩的鳴叫聲,也算是冬日裡一道別致的風景了。
屋內的氣氛卻是正好,地龍燒得屋內溫暖而舒適,屋內放了盆子水,因此並不乾燥,蓁蓁裹在兔毛毯里,聽著耳邊父子的問答聲,迷迷糊糊之間,談話聲忽遠忽近,只覺有了幾分睡意。
歲月靜好的日子,就是你和孩子都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