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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入了冬,駱瑜便不大肯出門了,好好的壯年男子,明明身體康健得很,卻每每找藉口說自己老寒腿犯了,讓勛哥兒自己溫習前段時間的課業。好在勛哥兒十分自律,雖然沒有夫子看著,卻依舊嚴格要求自己,每日都一絲不苟完成課業,然後才來娘屋子裡看小弟弟。
勛哥兒來的時候,覃九寒正在給蓁蓁念信,蓁蓁現在肚子已經很大了,比起還勛哥兒的時候還要大了不少,彎腰低頭的動作都有些艱難。再者孕中容易傷眼睛,所以蓁蓁現在很少做費眼的事情了,莫說刺繡了,就連看信這一時半會的事情,也被覃九寒嚴令禁止了。
信是從傅府來的,這些年,她與傅二姐姐的聯絡從未中斷過,傅二做了太子妃之後,怕從東宮送信不好,還特意每每先捎回娘家,以娘家的名義寄信過來。
蓁蓁在京城也就這麼一個朋友,因此覃九寒也從未阻止過兩人的來往。他並不打算替太子梁喻賣命,更不打算從妻子同太子妃的交情中獲益,只是單純希望妻子有個說話談心的人罷了。
□□著信,勛哥兒便進來了。蓁蓁忙將勛哥兒喚到身邊來,親自替他擦了擦額頭上的雪,“沒撐傘麼?怎的滿身落雪?相公,你快給勛哥兒換身衣裳,就那件裡頭縫了兔毛的,針線房昨日剛做好,我正看過,打算送到勛哥兒房裡去的。”
覃九寒慣來是由著妻子使喚的,聞言便起身,帶著勛哥兒去換衣裳去了。他這副模樣,若是被外人瞧見了,不知要驚掉多少人的下巴,畢竟哪怕是個九品小官,也很少有這種任由妻子使喚的,不納妾就已經算是很愛重妻子了,更別提似他這樣還幫著照顧孩子。
勛哥兒換好衣裳出來,立馬就往蓁蓁這邊跑,還差幾步路的時候,就放緩了腳步,小心翼翼走到蓁蓁身邊,極為慕孺的喊了一聲娘。
蓁蓁笑著把勛哥兒拉到自己身邊,摸摸他的腦門子,剛剛大概用帕子抹過了,不像方才那樣濕漉漉的,蓁蓁放柔聲音道,“怎麼了?勛哥兒是不是讀書太累了?”
勛哥兒搖搖頭,將臉貼在蓁蓁的膝上,他從小就很親蓁蓁,即便是現在長大了些,在外人面前很是端正如玉,人人都道他像極了覃九寒,但只有蓁蓁知道,這孩子還是很敏感的,大概是生來聰慧,所以比起同齡人,更要敏感一些。
看勛哥兒消沉的模樣,蓁蓁有點急了,她是很心疼勛哥兒了,不僅因為勛哥兒是她頭一個孩子,更是因為勛哥兒作為長子,日後註定要撐起門楣,還要照拂弟弟妹妹,這孩子肩上的責任一點也不輕。
蓁蓁摸摸勛哥兒的臉,道,“勛哥兒怎麼了?跟娘說說好不好?”
勛哥兒猶豫良久,才仰著頭道,“娘會一直陪著勛哥兒的對不對毛?”
蓁蓁不知他為何忽然說這個,但依舊立刻給了肯定的答覆,“當然了,娘還要看勛哥兒娶妻生子呢,以後勛哥兒有了孩子,娘幫你帶好不好?”
勛哥兒才高興起來,一掃方才消沉的臉色,開始給蓁蓁腹中的孩子念書,又說起來白日裡遇見的趣事,什麼阿修被隔壁缺了三顆牙的小棉花送帕子咯。
蓁蓁也陪著他說話,還讓勛哥兒去摸她的肚子,感受胎動,勛哥兒果真被驚得睜大了眼睛,一動不動道,“娘,弟弟踢我了!是弟弟對不對?”
蓁蓁正要說話,就聽勛哥兒忽然趴在她的肚子上,說起了悄悄話。他的聲音很小,蓁蓁沒聽見,但也只當是孩子之間的俏皮話,並未多問。
臨到要睡覺的時候,勛哥兒要回自己的房間了,外頭很冷,覃九寒便送他回房間,這樣蓁蓁也放心些。
覃九寒牽著兒子的小手,走在長廊之上,外頭是一片白茫茫的積雪,勛哥兒正有一搭沒一搭看著雪,忽然便聽爹爹道,“你放心,你娘不會有事的。”
勛哥兒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爹是在安慰他,抿抿唇,在娘面前堅強的小男孩一下子哭了起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哭得兩隻眼紅紅的。
覃九寒無奈,他很少哄孩子,尤其是勛哥兒更加,他對勛哥兒大多時候都是個嚴父,所以勛哥兒哭成這樣子,覃九寒也沒什麼法子,只好將勛哥兒抱起來,乾巴巴安慰道,“好了,別哭了。”
勛哥兒忍不住,憋了一下,又開始掉金豆子,覃九寒只能搬出蓁蓁勸他,“你這樣哭,娘聽到了要擔心的。”
勛哥兒的哭聲戛然而止,半晌,又打了一個哭嗝,他靠在爹的肩上,委屈道,“爹爹,小弟弟怎麼還不出來啊?”
覃九寒默默糾正他,“不一定是小弟弟,也可能是小妹妹。”
勛哥兒渾不在意,繼續道,“我聽小豆子說,他的娘就是因為生小弟弟才不見的。我不要小弟弟了,我就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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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豆子是廚房大娘的孫子,偶爾會來找阿齊玩,雖然阿齊也不怎麼搭理他。
覃九寒猜也知道兒子是聽到什麼話了,所以才會嚇成這樣,拍拍他的肩膀,一邊緩緩走在長廊上,一邊道,“沒什麼好怕的,爹爹在呢,爹不會讓娘出事的。”他是真的不知道勛哥兒人小小的,心思卻這麼重,但從另一方面來說,這孩子生性聰慧,早熟也很正常。
……
轉眼就到了過年的時候,這是他們在青州府的第一個年,作為知府,覃九寒免不了要去赴宴,請帖喜帖像雪花一樣飛到覃府,但是覃九寒全都回絕了。眾人都知道他的妻子大概就是這段時間臨盆,故而也都理解,只是這帖子卻是不能不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