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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九寒不接他話,轉身朝覃大順道,“無故污人名節,按村規如何處置?”
“我阿爺訂的規矩,若是婦人間口舌之爭,自交由各家管束。若是涉及女兒家的名聲,壞了村裡的風氣,就得按村規處置,交由其娘家管束,以三月為期。”
這規矩是覃老太爺訂的,他是個再公道睿智不過的老人家,在世的時候將村里治理得井井有條。按他的話說,壞別人家女兒的名聲,是家教不好,既家裡沒教好,他也不是不給改的機會,就送回家再教一回就是了。
這可算是抓住了婦人們的死穴,在村里犯了眾怒,被攆回娘家,莫說娘家肯不肯撇下臉容得下她,就婦人自己也是沒臉了。所以,這一條村規,自定下來,便幾乎沒怎麼真正實施過,眾人都老老實實不敢壞女兒家的名聲。
這一次,顧大娘敢這麼鬧,無非也是抱著僥倖的心態,她想著沈蓁蓁既不是覃家親女兒,只是個來投奔覃家的親戚,覃家不一定會為著沈蓁蓁同他們顧家撕破臉,這才敢上門鬧,想著等沈蓁蓁名聲壞了,不嫁她家,又能嫁誰呢?
她是萬萬沒想到,覃九寒會將這條村規搬出來,當即就嚇得面如土色,撲上去大喊,“老顧,我為你們顧家生兒育女,你可不能這麼對我!”
她都一把年紀了,孫子都能跑了,要是被攆回娘家,那她在兒媳婦面前如何自處。
顧大娘痛哭流涕,哭得眼淚鼻涕一大把,看得人不免有些可憐,可憐她自作孽不可活。但覃九寒內心卻是毫無波動,他做事向來不留後路,既然要做,就要做絕。
心軟這個詞,除了沈蓁蓁這個特例,還真沒人能從覃九寒身上看到。
第23章 (捉蟲)
鬧事之人終是沒有逃過懲戒。
覃大順念在顧大娘是初犯,又一把年紀了,便網開一面將三月之期減半,算是小懲大誡,但就算一個半月,也夠顧大娘受的了。
她本來性子要強,做婆婆的年紀了,還牢牢把住家裡的掌家權。幾個兒媳就連買個針頭線腦,就得向婆婆伸手要錢,日子過得很是壓抑。
從前,顧大娘沒什麼過錯,做兒媳的自然要孝順婆婆,事事尊從。哪怕心裡抱怨婆婆偏心小兒子,也只能眼淚往肚裡咽,老老實實將掙來的錢上交,存不住一分私房。
說出去都好笑,顧家在村里算是小富之家了,顧家大兒媳卻連給女兒買個頭花都做不到。只因為婆婆只看重大孫子,瞧不上她女兒是個賠錢貨。
現在好了,婆婆上趕著去惹覃家,惹怒了覃家二郎,按村規被趕回娘家反省,面子裡子統統丟個精光,再壓不住她們了。
顧家大兒媳一聽到婆婆被攆回娘家的消息,第一反應不是擔憂,而是竊喜,是一種期待已久的解脫。
壓在頭上的那座大山,終於顯現出了傾頹之勢。
她輾轉半夜,激動難眠,眼中含著淚,輕輕摸了摸女兒的小臉,心裡盤算著明日送婆婆走時要畢恭畢敬。
她越孝順,就越顯得婆婆不慈。
這才緩緩入睡。
*
因顧家這一場鬧劇,顧四姐的婚事便有些不太如意。
男方家倒是沒改主意,只是阿娘被攆回娘家,做女兒的婚事便有些冷清了。
好在顧家幾個兒媳都是拎得清的,對顧四姐這個從小不受重視的小姑子有幾分同病相憐,便合力把婚事給順順利利辦了下來。
顧四姐坐在屋裡,由婆子手拿細繩絞面,一邊“嘶嘶”的喊疼,一邊細細打量坐在姑娘堆的沈蓁蓁。
她生著一張瓜子臉,不過巴掌大小,一雙杏眼潤潤的,彷如含著一汪春水。此刻微微傾著腦袋聽旁人聊天,嫩嫩的菱唇微抿,兩頰便若隱若現兩個淺淺梨渦,又甜又嬌。
顧四姐忍不住嘆氣,她從小和阿娘不親,但到底是生養一場,她也不願阿娘落得老來無依的下場。
這才主動去了覃家,親自上門邀請沈蓁蓁,想的就是能最後幫阿娘一次。
若是覃家肯上門,那他阿爹接阿娘回來時便沒那麼難了。
她知道覃家二郎是個多麼不好招惹的角色,唯一能讓覃二郎不追究的人,大概也只有他家裡住著的那個嬌嬌的小姑娘了。
果然,沈蓁蓁到底是個心軟的,她溫聲細語求了幾遍,小姑娘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答應了。
她心裡是很感激的,感激沈蓁蓁的良善,便時時刻刻看顧著她。
若是人在她的喜宴上出了事,覃家二郎定是有膽量大鬧一番的。
想到那個男人的眼神,顧四姐便忍不住打了個顫,惹得絞面婆子一通說教,“新娘子,你可別亂動彈哩。這絞面可是大事,要是劃花臉了,新郎官要同我老婆子算帳的嘞!”
說到新郎官,素日大大咧咧的顧四姐也羞紅了臉,被紅色嫁衣一襯,顯出幾分難得的嬌媚來,惹得同屋的小姐妹嘖嘖稱奇,“四丫也有羞紅臉的時候,這可真是稀奇……”
絞面的婆子一聽便咧嘴一笑,神神秘秘道,“這就算羞了?還有更羞的時候呢!”
屋裡除了沈蓁蓁,便都是十五六的懷春年紀,多多少少對這這些有懵懂的了解,看絞面婆子說話神神秘秘遮遮掩掩的,便都曉得她在說些羞人的事,當即都惹了個大紅臉,個個低頭不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