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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九寒從東宮回府,府內大抵是因為少了女主子的緣故,顯得有些冷清,連飯桌上都沒人開口。
父子三個用過晚膳,便都自顧自回了自己的房間,覃承勛送幼弟回屋,在自己屋內躊躇了片刻,還是出了門。
覃九寒早猜到長子會來,並不覺得意外,略略抬眼看他一眼,沒說話。
大抵是因為父子之間那種天然的上下等級,覃承勛對於父親的感情,很難用言語來形容,一方面,因為血緣關係,他會信任父親,但又因為那種對於強者的畏懼和警惕,他會下意識的去保護相對而言要孱弱許多的娘親和幼弟。
這一點,伴隨著他年紀的增長,越發的明顯,甚至到了現在,他雖極力說服自己,但腦海中很偶爾的會閃過那麼一絲絲的懷疑,是否真的如外界傳言那般,娘被送到護國寺,乃是要為那位騰位置。
見長子沉默不語,覃九寒失笑,掃他一眼,嗤笑道,“怎麼?怕我給你們找個後娘?”
覃承勛心底那點小心思驟然被說破,面上露出了尷尬的神色,覃九寒瞧了倒是心軟了幾分,伸手拍拍他的肩,“放心,用不了多久,就能把你們娘親接回來了。”
覃承勛克制地抿抿唇,然後抬起同蓁蓁有七八分相似的眼,望著面前略有些疲倦的父親,道,“孩兒有什麼能做的麼?”
這孩子其實很倔,這一點,覃九寒早就知道,生來聰慧的孩子,大多有這樣的毛病,容易活得很累,偏偏做他的長子,不累是決計不可能。
他點點頭,道,“過幾日,宮中會來詔書,讓你去文英殿讀書。”
文英殿乃是皇親國戚的兒輩們念書的地方,大皇子和二皇子當時便是在文英殿裡念的書,如今宮中幾個皇子都長大了,除了三殿下偶爾會回文英殿之外,就只有王府侯府的兒輩了,但光光是如此,人數也少不到哪裡去。畢竟,宮中的太傅乃是當世大儒,能得他教誨,十分難得。但凡望子成龍的父母,都會想著法子把兒子往裡送。
一來二去,文英殿便成了真正的“皇二代”“侯二代”們的聚集地,憑覃九寒的官職,要送勛哥兒入文英殿其實不容易。等他入了內閣,或許便容易多了,但其實,他也並不想讓兒子同那些勛貴子弟有什麼牽扯。
但如今,他卻是改了主意,主動向長子提起了此事。原因也很簡單,為了安那位自大傲慢的太子梁喻的心。
讓臣下拋妻另娶,梁喻心裡多少有些過意不去,然而這份過意不去,又不能回報到當事人身上,所以只能想著法子給勛哥兒體面。在他看來,若是勛哥兒能得個好前程,那覃沈氏也算是值了。
他的想法,覃九寒一清二楚,所以當梁喻提出來的時候,覃九寒一口應了下來,他沒有理由不答應,他都已經為了保寧公主“拋下”了髮妻,那現成的好處他都不拿,豈不是明擺著對梁喻有意見。
所以,收下樑喻的那份“好意”,也算是徹底擺明了自己的態度。至於讓勛哥兒入文英殿,他還另有別的想法。
覃承勛哪有不應下的道理,當即答應,幾日後,宮中果然來了聖旨,他接了聖旨,第二日便入了文英殿。
覃承勛猜想過,他進了文英殿,必然會被人針對,畢竟,他的身份和來歷,同這些文英閣原來的學子相差甚遠,不啻於深深的鴻溝。有一句話叫“非我族類,,其心必誅”,放在這裡,其實多多少少有相似之處,對文英閣中的二、代們而言,他是異類,自然不會輕易接受他。
然而,他預想中的“為難”,卻沒有到來。
他入宮的當日,同窗們還未來得及展示出自己不友好的一面,忽然就發現,這位新同窗,並不是什麼好捏的軟柿子。相反,比起他們還要更有底氣些。
至少,他們入宮的時候,頂多也就是長輩們替他們打點打點關係,但這位新同窗,可是直接把三殿下和太孫給招來了。
覃承勛看著前來給自己助陣的三皇子梁玢,感動之餘,又有些感慨,他發覺,很多時候,幫了他的都是娘曾經的善心帶來的,就如梁玢,他同爹爹都對他敬而遠之,只有娘和還不懂得什麼叫尊卑的幼弟對他真誠以待,但就是這一份真誠以待,就足以讓梁玢感念在心,甚至特意前來為他撐腰。
梁玢雖然是個光頭皇子,但素來不惹事,與人為善,所以莫名的在文英閣中還挺受歡迎,或者說,他皇子的身份,天然便能引得旁人對他側目以待。
梁玢抱著小侄子太孫進來,笑著同覃承勛說了幾句話,看著目的已經達到了,正準備走人的時候,他懷裡的小太孫,忽然便“紆尊降貴”地朝覃承勛張開了手。
覃承勛一愣,半晌才將太孫抱進懷裡,但小太孫大概還是不樂意被人抱著,畢竟,他的年紀比溫哥兒還要大些,也就是宮裡頭養得精細,所以才這般抱來抱去的。不過是一小會兒的功夫,小太孫便示意抱著他的覃承勛將他放回地上,然後自顧自邁著小步子朝外走。
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但還是驚訝於,三殿下和太孫都對這位新來的同窗,如此另眼相看的事實,壓根不敢再打新同窗的主意了。
然而,文英閣內不過是些孩子們的小打小鬧罷了,畢竟都是孩子,喜好憎惡表現得明顯,卻也做不出多麼過分的事情。相反,大人之間的事情,才是真正的爾虞我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