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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覃九寒一提起話茬,李麗娘就覺得自己先前確實想岔了。若是為了蓁丫頭好,就不能任由蓁丫頭這麼下去。在鄉下,要想嫁個好人家,光有一副好容貌,是遠遠不夠的。
覃九寒看了看面露愧疚的李麗娘,又看了看身後垂著頭的沈蓁蓁,終是緩了語氣,“嫂子,人我就交給你了。”
覃九寒走遠,李麗娘才敢上前拉住沈蓁蓁的手,細細安慰她,“蓁丫頭,你也別怪小叔子說話難聽。他也是為你好。”
被李麗娘溫柔摸著頭,沈蓁蓁含了半天的眼淚,總算是吧啦吧啦掉了下來。豆子大小的眼珠子,一顆接一顆連成線,頃刻間,一雙杏眼便哭得通紅。
特別是,沈蓁蓁哭起來同旁人不一樣,旁人多是嚎啕大哭,到了傷心處,才擠出幾滴淚來。她眼窩子格外淺,盛不住淚,心裡三分委曲,待她流起淚來,旁人還當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從前在沈府的時候便是這樣,她一哭,人人都心軟,只有沈夫人才能硬著心腸教訓。
每每女兒一哭,沈夫人心裡頭那個愁啊,覺得好在是定了個娃娃親,換做旁人府上,哪個能忍得了這麼個愛哭的兒媳孫媳?她這個女兒,實在是養得嬌了!
可惜,沈夫人慶幸得早了,定好的竹馬沒影兒了,嬌嬌女兒意外落到了覃家,還被覃家大魔王嫌棄手腳不麻利,性子太軟。
接下來幾日,沈蓁蓁就如同被後娘虐待的小可憐一般,開始了被改造成賢妻良母的悲慘生活。
李麗娘心軟,見不得小姑娘可憐兮兮的模樣,偏偏沈蓁蓁眼窩子又淺,自己都能給自己急哭了。因此,李麗娘為了防止自己心軟,給沈蓁蓁派了活計,又手把手帶了一遍,就躲別處去了,留下沈蓁蓁和覃九寒二人。
五月初的天還不熱,沈蓁蓁獨自一人留在院子裡,按照李麗娘剛剛教的,費勁地搓著衣服。
盆里是一件薄薄的長衫,剛好是昨日覃九寒剛換下的。李麗娘是這麼想的,覃九寒一個讀書人,身上的衣裳髒不到哪去,又不是貼身穿的,也沒什麼汗漬,讓沈蓁蓁試試手是最適合不過的。
只是,她還是小瞧了沈蓁蓁的笨手笨腳。
打從出娘胎,沈蓁蓁便沒洗過衣裳,莫說是長衫,就算一雙羅襪,也沒沾過手。
不過,沒做過歸沒做過,沈蓁蓁還是學得很認真的,白淨的小手使勁揉搓著長衫,繃著張小臉,表情既嚴肅又認真。
書房裡的覃九寒透過開著的窗戶掃了一眼,心下滿意,小丫頭雖然笨手笨腳的,又成天哭哭啼啼的,但好歹還算聽話。掃了一眼,覃九寒便收回心神,專注於自己的課業了。
五月的日頭不算毒辣,但長時間照著還是有些曬的。隨著日光的偏移,原本恰好被樹蔭下的沈蓁蓁,漸漸被日頭曬得小臉通紅了,額上也浮起了細細的汗珠。
沈蓁蓁抹了把汗,滿意看了看被揉成一團的長衫,撈起長衫,墊著腳把濕漉漉的長衫往竹竿上掛。
她人矮,墊著腳,離竹竿還差一大截。沈蓁蓁想了想,便使勁把長衫往上一甩,方法倒是不錯,只可惜力氣太小,只掛上一個袖子。本來就因為浸了水而變重的衣裳,一下子滑了下來,拍在黃泥地上。
沈蓁蓁傻眼了,鼓著腮幫子生自己的氣,半晌,又老老實實撿起衣裳,費勁的打了水,又開始認認真真揉搓起來。
就這麼來來回回一下午,等到寫完一篇策論的覃九寒抬頭,驚訝發現,就那麼一件長衫,沈蓁蓁折騰了一下午還沒完。
覃九寒猶豫了片刻,還是起身出了書房,他實在很好奇,為什麼一件再簡單不過的活,交到沈蓁蓁手裡,就成了燙手山芋一般?
他走到院中,腳步頓了頓,蹙了蹙眉,怎麼這丫頭這麼蠢,連躲涼快也不會麼?
等他走到沈蓁蓁跟前,沈蓁蓁才後知後覺抬起腦袋,仰著張紅紅的小臉看她,下意識心虛一般露出一個笑。
覃九寒剛想開口,就見小丫頭眼一閉,傻乎乎一頭往盆里栽去,他下意識去托住小丫頭的臉,才沒讓人一骨碌滾進洗衣木盆里。
觸手之處是滾燙的小臉,不知是曬的,還是因為中了暑氣。
覃九寒垂首看沈蓁蓁,淺色的眸子裡難得有了波動,流露出一絲無奈。
掌心一片柔軟,小丫頭還迷迷糊糊蹭了蹭。
“好涼快喏。”
第11章
李麗娘走到家門口,院落里靜悄悄的,只聽見雞籠里的母雞咯咯的叫聲。
竹竿上掛著她早上交給沈蓁蓁的長衫,看上去清爽乾淨,只是還滴滴答答往下淌水。
李麗娘左右張望了一下,見四處無人,走上前去,將長衫擰了擰,徹底擰乾水,才露出個笑。
蓁丫頭第一次洗衣裳,能洗成這般模樣,她已經很滿意了。
李麗娘滿意點點頭,一回頭,就見本該在書房念書的小叔子正站在屋檐下,表情有些說不出的無奈。
李麗娘還當小叔子看到了她剛剛的動作,心虛笑道,“蓁丫頭呢?衣裳洗的不錯。”
覃九寒指了指西側的西隔間,“裡面躺著。我看著仿佛是中了暑氣,正要請黃伯過來看看。”
黃伯是凌西村的赤腳大夫,醫術一般般,年輕時候在醫館做過學徒,雖然因為師傅為人吝嗇沒學著什麼大本事,但治治頭疼腦熱,還是可以的。黃家住在凌西山腳下,平日村里人有些小病,都會去那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