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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內的蓁蓁被嚇了一跳,楊嬤嬤先前是沒同她說的,只是說請個平安脈,因為她如今在府里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便以給玉纖看病的由頭來請大夫。如今一聽到這消息,起先是一喜,隨即又有些發愁了。
這孩子來的真不是時候。
將大夫送走回屋的楊嬤嬤心中亦是這般想法,真是個不會挑日子的孩子。這爹才剛去打仗,這外頭也不如何安寧,萬萬不是生孩子的好時候。再者,夫人入秋時候遭了歹人的暗算,如今那身子骨還未徹底調養過來,就怕這一胎懷的不安生,懷的艱難。
只是,有了孩子畢竟是喜事,萬般擔憂也好,總是很容易被新生命到來的喜悅沖淡的。楊嬤嬤也就是自己發愁了一瞬,隨即便心裡暗暗發誓,這一胎一定要安安生生給保下來!一來麼,她本來就是養胎方面的老手了,從前還是伺候過柳夫人生下獨子,蓁蓁前兩胎幾乎都是她照料的,楊嬤嬤心裡也尚還有些底氣。二麼,原先蓁蓁遭了暗算的事情,楊嬤嬤按規矩是要擔責的,但覃九寒最後並沒真的罰她,這讓楊嬤嬤也早就想好了,這一回是一定要將功贖罪的!
她家楊輝還在大人身邊隨侍,日後的前程也都全仰仗大人,她家楊輝也就是個普通悟性的,能得主子這般看重,還不是因為她這老婆子在夫人面前還算有幾分面子。活了多年的楊嬤嬤對這些人情世故琢磨得很透徹,瞬間想了許多,然後便臉上掛著喜氣洋洋的笑道。
“奴原就算著呢,二公子也六歲大了,不用夫人您手把手照顧著了,府上也是時候添個小主子了。小主子可真是機靈,奴正惦記著呢,他就來了。”
蓁蓁見身邊人這般喜悅,心裡那點小擔心也消散不少,對著楊嬤嬤道,“相公剛走,這孩子便來了。”
楊嬤嬤伺候蓁蓁許久,自然知道她心裡那點不舒服,在她看來,這女人生孩子,男人啥事也幫不上,哪怕在家又能如何,一般的大戶人家,做妻子的還要賢惠些,主動給添個陪房丫鬟呢,這懷了身子的婦人可不得嘔死,還不如眼不見為淨呢。但偏偏她伺候的這兩主子又不一樣,人家都說正妻是用來敬的,寵妾是用來寵的,他們家大人倒好,甭管寵啊還是敬啊,通通往一個人身上使,把夫人是寵得又嬌氣又無害。
楊嬤嬤私底下也琢磨過,這到底是好事呢,還是壞事呢。你要說是壞事吧,讓旁的婦人聽到了,可得羨慕得厥過去了,誰不想被這般一心一意對待?你要說是好事吧,楊嬤嬤又覺得吧,這事也不能如此絕對。寵著是好事,但若是有一日不寵了,那她這個傻主子可不得給欺負死了?
這事琢磨是琢磨不出個結果的,楊嬤嬤也就是自己大半夜睡不著斗膽想一想,等到了白日,又成了那個謙卑恭謹的老嬤嬤了。
楊嬤嬤嘴角裂開一個笑來,極慈祥,“夫人這話說的可就不對了。要奴瞧啊,小主子來的真是時候呢。您想啊,等大人凱旋的時候,您正好抱著小主子去迎大人,可不是喜事成雙麼?他若是來的早一些,大人可就得提著心去北疆了。他若是來的再遲一些,那更麻煩了!大人凱旋,宮中免不了也論功行賞的,您到時肯定要出席的。這宮裡可不比咱們自家府里,規矩多的不行,連您乾娘柳夫人都有些發憷呢。”
蓁蓁一想,相公早就想要個閨女了,從前便時常提起。她總有預感,連生兩胎小子的她,這一回大抵是要生個姑娘了。等相公回來的時候,她抱著玉雪可愛的奶娃娃,再領著兩兒子,一起去迎,豈不是最大的驚喜了?
蓁蓁其實本質上是適應能力很強的人,尤其是在調節自己的心理的時候,更是十分豁達。這般被楊嬤嬤一說,自己心裡一琢磨,倒是不覺得這孩子來的不是時候了,既然投生到她腹中,那她這個做娘的就要安安生生將孩子生下來才是。
想到這裡,蓁蓁又忍不住掩嘴一笑,心道,她說先前為何那般暴躁,居然因為相公要走而鬧性子,現在一琢磨,她心裡不高興是一回事,指不定她腹中這個嬌氣的小姑娘也因為爹爹要離開而不高興呢。
她輕輕摸摸肚子,在心裡笑道,真是個嬌氣的,比不得兩哥哥脾氣這般好。
楊嬤嬤見她笑了,心下一松,這懷身子的婦人啊,最忌諱的就是胡思亂想了,有的時候明明好好的,愣是能給自己琢磨出些毛病來。好在夫人這是自己想明白了,她這伺候的肩上擔子也輕了些。
她有喜的事情,並沒有瞞著兩個兒子。
勛哥兒還略微沉穩一些,來請安的時候,聽到這消息也只是略微一愣,隨即,便開始有條不紊布置蓁蓁暫居的這個側間了。
地上鋪上一層厚厚的羊絨毯,所有有尖銳的角的家具都用羊絨包了厚厚一層,刺繡工具一應被取了出去,怕蓁蓁閒不住要做繡品,屋內屋外處處都安置得妥妥噹噹的。
等到溫哥兒小可愛蹦躂進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愣住了,然後看向娘,訥訥的問道,“娘的屋子裡下雪了!全是白的。”
蓁蓁還沒來得及回自家小兒子的話呢,大兒子先上去了,二話不說給小兒子來了一頓嚴肅的長兄如父的教導,主要是在批評他剛才蹦躂的動作,說的小傢伙又可憐又委屈,眼淚都快滾出來了。
蓁蓁見兄弟倆多年的感情馬上就要“瓦解”了,忙將兩人都喚過來,先把泫然欲泣的小兒子給哄得喜笑顏開,然後又三言兩語把好心辦了壞事,此時正覺委屈的大兒子給哄好了。兄弟兩人握手言和之後,才把懷了身子的事情同溫哥兒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