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頁
楊輝躊躇了片刻,就見人已走近,他也不再猶豫,點頭道,“玉泉姑娘,可是夫人那兒有什麼吩咐?”
這身著鵝黃色襦裙的正是玉泉。
玉泉遠遠便望見了楊輝,想避一避,但路只一條,實在避無可避,也只好硬著頭皮走過來,微笑著朝楊輝道,“倒不是夫人有什麼吩咐。縣醫來府中為夫人請脈,我來請大人。”
大夫算是三教九流,但縣醫不同,縣醫大多醫術算得上高明,至少在盂縣是最厲害的,受朝廷俸祿,因此也任由官府差遣。蓁蓁從乾州回來之後,縣醫便每過三日便要來府上診脈,每一次覃九寒都在場,還特意在囑咐過,若是縣醫來了,他不在,就去請他。
楊輝怔忪了片刻,才“哦”了一句,玉泉卻未打算多說什麼,又道了一句,便轉身去了。
看著玉泉離去的背影,楊輝說不上來的失落,面上也露出了幾分。何千戶看得有趣,便挑眉道,“還真是襄王有夢,神女無心?”
楊輝回神,失落笑笑,“千戶說笑了。玉泉姑娘乃是夫人身邊的貼身婢女,頗得夫人看重。”
何千戶見楊輝沒出息的模樣,也不打算多說什麼了,姻緣一事要自己爭取才是,真像他這般猶豫不決,那何時才能抱得美人歸?何千戶轉而道,“你們夫人可是不舒服,怎麼還請縣醫了?”
楊輝沒多想,道,“夫人有孕,縣醫只是過來請平安脈的。”
何千戶眯眼笑了起來,“原來大人不但早已娶妻,連孩子都快有了,這可真夠快的,不愧是大人,下手真快!”
楊輝見他笑得莫名其妙的,嘴角抽搐,按下這話題不提,將人送出府去了。
何千戶回到盂縣暫時的千戶所,便有儒生打扮的書生來迎他,“大人可有消息?”
何千戶邊換衣裳,邊道,“縣令大人說了按兵不動,你讓兄弟們好好歇歇。其他的東西,日後再說。”
那書生便道,“怎可不說?鬼頭、封義二戰,兄弟們折損慘重。盂縣的匪,同我們又有什麼干係,即便治不好這匪患,我們也不過是被知府大人訓一回而已,何必要豁出去替這縣令賣命?按我說,我們不必這般真打,假模假樣糊弄糊弄,就像我們從前在乾州一樣!”
何千戶打了個哈欠,擺擺手道,“你別囉嗦了不成?我自有打算。”那書生還蹙眉要說,卻見何千戶已經嘟嘟囔囔道,“還賣命?有這賣命的機會還不好好賣?賣誰不是賣,就看能賣出個什麼價。你少說那些廢話,我不心疼手底下那些兄弟?但既然投身到軍戶人家,那就是命,既然都是賣命,還不如賣的值一點。我告訴你,就憑覃九寒給的每人三十兩的撫恤銀,就比那些半個子都不肯給的官老爺們好!”
何千戶不耐煩將人趕了出去,埋頭開始小憩。而此時的縣衙府中,卻是既寧靜又美好,似乎那座小小的院子,從未被外界這些紛紛擾擾影響。
覃九寒進門的時候,蓁蓁正靠坐在榻上,或許是剛剛睡醒,眼中還有些惺忪睡意,發也散亂著,整個人都極慵懶的美。他走上前去,那縣醫慌忙起身朝他行禮,又說了一通“夫人好、胎兒也好”的吉祥話,然後又囑咐了些飲食、作息,便退出去了。
縣醫離開,玉腰和玉泉也跟著退了出去。蓁蓁朝里坐了坐,拍拍床榻,示意覃九寒上榻來。覃九寒本來是沒有這般白日上榻的習慣的,但妻子懷孕後,極為嗜睡,一天倒有七八個時辰困頓,弄得覃九寒也時時陪著,養成了白日沒事也在榻上窩著的習慣。
他脫了外袍,便上榻,剛坐穩,懷裡便鑽進來一個嬌軟的小娘子,他微微一笑,將人擁在懷裡,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
又說到慈幼院的事情,蓁蓁便把白日裡的事給說了一遍,末了還道,“阿才說我懷的是小弟弟。”
覃九寒笑了,“哥兒姐兒都好,只要日後孝順你,那便好。若是個不孝順的,那便趁早丟出去算了。”
蓁蓁聞言便笑嗔道,“說什麼胡話。孕育後代又不是為了私心,說什麼孝順不孝順的。人之初性本善,孩子一言一行都學得阿爹阿娘,哪裡會有不孝順的孩子。若是個小娘子,那我便要教她刺繡女工。若是個小郎君,那你這做爹爹的,可要好好教孩子,不許他學那些紈絝子弟的做派,必定要做個君子。”
覃九寒見妻子掰著指頭計劃日後如何教育孩子,忍不住便笑,將她的手握入掌中,低聲輕笑,“嗯,都聽你的,日後學問我來教,做人就由你來教。你知道的,我不是什麼好人,恐怕要教壞孩子。”
蓁蓁聞言皺皺鼻頭,“又說胡話。你以前不算好人,現在卻是不同了。外頭百姓都在誇讚你,還說要給你立長生碑,建長生廟。咱們做阿娘阿爹的,一定要以身作則知不知道?不許說這些話,給寶寶聽見了,寶寶要誤會你的。我要做好阿娘,你也要做好阿爹,知不知道?”
小妻子一本正經訓人,覃九寒聽了也只是挑挑眉,這長生碑和長生廟的事情,他都未曾聽過,怎麼妻子一個待在後院的婦人先知道了?這也算是他治理盂縣的回報嗎?
雖然他的初衷,不過是順手為之而已,但——做個好阿爹,聽起來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