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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兄長的跳脫, 覃九寒顯然要沉穩許多, 雖是年紀小了幾歲,但面容沉穩,頭也不抬道,“阿兄要捉野兔, 需得到山上去。這大冬天的, 阿娘可不會許你去。不若你和阿娘說,去舅姥爺家送年酒, 順路把兔子逮了。”
覃三壽正愁沒人給他出主意了, 聞言樂得一拍手,然後死命去拉阿弟的手,哀求道, “阿弟,阿弟,你同我一塊兒去唄!舅姥爺最喜歡你了,你說去送年酒,阿娘定是準的。”
覃九寒挑眉看了看死皮賴臉的兄長,又想到兄長待李家那位姐姐獻殷勤時候的模樣,不屑撇撇嘴,應承下來,“行了,我去同阿娘說。”
兄弟二人給縣裡的舅姥爺送了年酒,回來的路上,便一路往山上竄了,這山上有座廟,平日裡總有轎子往上抬,覃三壽雖然惦記著兔子,但也沒那個膽子去驚擾了貴人,便主動道,“阿弟,咱們離得遠些,就在附近逮兔子吧。你歇著,我去弄個陷阱。”
覃九寒無所謂的點點頭,尋了棵大松樹,便躲在後頭躲風,見覃三壽立刻就竄遠了,更加不屑了,這若不是他的阿兄,他才不來陪他折騰呢。逮只兔子送女孩兒,也不知阿兄這是在圖什麼。
山里風大,呼嘯的,覃九寒躲在松樹後頭,依稀便聽見了微弱的啜泣聲,聽得人身上直起雞皮疙瘩。要換作別的同齡小男孩,篤定哇的一聲就哭了,覃九寒倒是沉穩許多,還擰著眉頭探頭朝外看。
只見荒涼的山林之中,蹲著個梳著花苞頭的小丫頭,正撅著個屁股,看不清正臉。嗚嗚的哭泣聲,在山林之中盤旋,此刻的山林又因為冬日而格外肅殺,將那小小的背影都襯得孤單起來。
村裡的里正爺爺總說山上有狐狸精,遇著迷了路的獵戶,便變成女子的模樣,想方設法吸食他的精氣。對這個顯然是騙小孩的故事,覃九寒一直嗤之以鼻,而就在剛剛,他瞧見這花苞頭的小丫頭的時候,腦海里最先出現的,居然是這丫頭會不會是個狐狸精崽崽啊?
覃九寒拋開腦海里那種莫名其妙的聯想,走到那蹲著的白色背影身後,蹲下/身拍拍,“喂,你是哪家的孩子?”
而此時因為迷了路而哭得一噎一噎的小蓁蓁,抹著眼淚轉頭,乍一見到陌生的小哥哥,嚇得一個屁股蹲就坐在了地上,連雪白的襦裙都弄得髒兮兮的了,嚇得都忘了哭了。
覃九寒被她那水汪汪的眼珠子一瞅,那叫一個心軟,一邊去伸手扶人,一邊在心裡琢磨著,這麼笨的,不會是只兔子精吧?上次阿兄逮的那隻白兔子,就是這樣的,又肥又笨,連家裡的雞都能欺負它。
方才躲了一個人的松樹下,現在卻是站了兩個了,其中那個小的,還哭得可憐兮兮的,仰著一張小花貓臉。
覃九寒是個孤僻的小少年,平時最煩那些哭得一手鼻涕一手眼淚的哭包,可是吧,看著眼前哭得花貓臉的小姑娘,他還真說不出一句丑來,沒法子,臉是哭花了,但眼睛更大更黑了,微微顫抖著的殷紅的唇瓣更像花瓣了,總之讓人看了,不覺得厭煩。
“別哭了。你是誰家的孩子?我送你回去。”小少年遵從本心,說出了這麼一番話,待看到小姑娘仰著臉抿著唇盯著他瞧的時候,心裡那點對自己沒事找事行為的厭煩又煙消雲散了。
算了算了,把小兔妖送回家吧,留在這荒郊野嶺的,萬一被狼叼走了,可就算他見死不救了。
於是,滿臉不耐煩的小少年,牽了矮墩墩的小姑娘的手,踩著一路的枯枝落葉往山上的廟去。
按小姑娘自己的說辭,她是住在山上的,阿兄帶著她出來玩,不小心便走散了。她又不認識路,越走越找不著阿兄,便可憐兮兮蹲那兒哭了,想把阿兄給哭來。
聽完小姑娘走失的全過程的覃九寒,不屑的撇撇嘴,這小丫頭的阿兄可真是個十足的蠢貨,連妹妹都能弄丟了,怎麼不把自己腦子弄丟算了?小丫頭也笨笨呆呆的,山上是和尚廟,她又怎麼會住在山上呢?怕是跟著大人去山上禮佛的吧?
這麼看來,這小姑娘許是那些大戶人家的小姐了,長得倒是呆兮兮的,半點都看不出來精明的樣子,也不知是哪家大戶人家養的孩子,連隔壁村那個地主家的土丫頭都比她有氣勢。
真是個笨丫頭。
“哥哥,走不動道了。”
可憐兮兮的小聲音,又軟又嫩,還帶著點可憐巴巴的乞求,再加上小姑娘仰著的白玉似的臉,殺傷力就更加驚人了。
覃九寒原本那一句冷淡的“累了也自己走”,愣是讓他自己給咽回嗓子了,她這么小,自己走應該也走不動吧?小姑娘那個兄長真是個蠢貨,怎麼能帶這麼嬌弱的小娃娃滿山亂跑呢,還不負責給弄丟了!
與可憐兮兮的小姑娘對視了一瞬,覃九寒認命的蹲下/身,“來吧,我背你上去。”
小姑娘又嫩又甜地道謝,“謝謝哥哥啊。”
背上的小姑娘其實很輕,身子也只是小小的一團而已,白嫩嫩的小手搭在他的肩上,他略一轉頭,便能瞧見,比村頭大叔家年前剛生的春生的手指頭還要白嫩上幾分的感覺,隱隱約約還有一分香氣縈繞在鼻尖,似乎是從小姑娘梳著的花苞頭上傳來的,他見過的花不多,看的書里也不說這些,一時之間分辨不出是什麼香味,只覺得好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