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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蓁蓁……”覃九寒喉間似含著話,卻怎麼也說不出,似乎被誰鎖喉了一般。只能眼睜睜看著沈蓁蓁半抱著琵琶,微微側頭露出一段雪白纖細的頸子,纖細的指尖輕輕撥動,略有些寬大的袖子滑落,半截如玉石般瑩潤的皓腕看得人眼熱,一曲《青蓮樂府》聽得眾人陶醉不已。
一曲作罷,沈蓁蓁正打算起身告辭,卻被榮王攔下了。榮王從前是武將,身高八尺,面上又有道疤痕,眾人皆不敢阻攔,就連方才一道進來的主事也是如此,只能朝沈蓁蓁眨眼示意。
沈蓁蓁果真坐下了,又彈了幾曲,她指尖略有些紅腫,方才炙熱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榮王,大步像前一邁,攫住了沈蓁蓁的手,目光落在那紅腫的指尖,有幾分不忍,又帶了幾分調侃之意,“你這般嬌嫩,連弦都能傷你,我買你回府如何?也省得在此處受累。日後,這琵琶,彈給我一人聽便好。”
沈蓁蓁此時還蒙著面,只露出雙杏眼兒,眉間微蹙看向身後的主事,卻見那主事逃開她的目光,不敢與她對視。她蹙眉垂首著。
屋內眾人皆是噤聲不語,生怕目睹了一場榮王被拒的笑話,這可就從風流韻事變為笑談了。誰都知道,榮王此人肆意妄為,除了家中老太妃,旁人的面子他素來都不理會的。真要被個琵琶女拂了面子,那可就不好看了。
覃九寒此時緊握著拳頭,唇舌間血氣上涌,身子卻如同被定住了一般,只能眼睜睜看著,卻什麼動作也做不了。
榮王似乎是等的有些不耐煩了,眉頭緊緊皺著,一雙虎目緊緊盯著面前女子,下巴處疤痕增添了幾分猙獰之意。正當眾人覺得那琵琶女不識趣時,榮王忽然笑了,“放心,入了我榮王府,側妃之位雖不能許你,但你也是榮王府正經的主子,沒人敢欺侮你。”
還未看到後事,覃九寒忽然眼前一黑,再睜眼時,入眼是熟悉的青藤蔓枝的床頂罩。嫩綠的顏色,生動的紋路,是蓁蓁親手刺的,說是他成日裡看書,恐他傷了眼勞了神,特意做了讓他睡前歇歇眼睛。
覃九寒摸著額頭起身,外頭天色已是大亮,能聽見雞鳴狗叫聲,給人一種祥和的真實感。回憶起方才的夢,覃九寒冷著臉起身,推門朝外走去。
路上撞見了端水過來的玉腰,見他便福身問好,卻見覃九寒徑直往前走,連個眼神都沒落在她身上。玉腰正有些納悶,也沒多想,素日裡這覃解元都不怎麼搭理她們,只是不像今日這般連個眼神都未施捨。
行至熟悉的屋子前,覃九寒靜靜在門口立了一會兒,入耳是熟悉的女聲,嬌軟甜糯,聽著便帶了股乖巧的勁兒。他略微站了一會兒,穩了穩心神,才推門而入。
“姑爺?”正服侍蓁蓁挽發的玉泉一愣,趕忙福身詢問,“姑爺可是有事?”
沈蓁蓁正攬鏡自照,聞聲也回頭看向他,清澈的杏眼裡帶了詢問之意,眼尾不似他夢中那般挑著,而是略往下垂了些許,看著便有幾分稚氣和乖巧。
覃九寒將手背在身後,行至沈蓁蓁背後,朝玉泉擺擺手,“你先出去吧。”玉泉略一遲疑,然後福身退了出去。
沈蓁蓁將手中的篦子往梳妝檯上一放,起身靠近男人,踮腳替他理了理微微有些凌亂的衣襟,才道,“怎麼了?”
眼前的小姑娘素麵朝天,未施粉黛的肌膚幾乎乾淨得能看見細小的絨毛,長如蝶翼的睫毛隨著說話的動作微微發顫,日光透過羽睫的縫隙,落在瞳眸里,有幾分波光瀲灩。覃九寒伸手攥住沈蓁蓁細細的腕子,觸手便是細膩的肌理,如夢中一般。
沈蓁蓁被攥住了腕子,見覃九寒依舊一言不發,臉色也不大好,不由有些著急,“你怎麼了?可是昨夜醉酒頭疼了?要不要喊玉泉去請大夫?”
“我沒事,”覃九寒眼睛依舊盯著沈蓁蓁,嘴中卻不由安撫道,“只是來看看你,用過早膳了嗎?”
蓁蓁素來對覃九寒沒什麼防備,此時被盯著也不覺有什麼,反而被他的話安撫了,散著頭髮隨著他的動作坐下,仰面乖乖回他,“還沒用膳,你呢,也沒用吧?我喊玉泉去叫膳。”說罷,她斌喊玉泉進來,吩咐她去取些粥食過來。
待玉泉得了吩咐出去,沈蓁蓁才又將散著的發撩到身後,朝著覃九寒念叨,“你昨夜飲了酒,等會兒用些米湯。我昨夜便囑咐了廚房熬的,養腸胃。你素日裡不好飲酒的,怎麼昨夜竟醉成那副樣子了?酗酒傷身……”
她的長髮如瀑,披散在瘦削的肩上,有幾縷散發,被她別在耳後,耳垂愈發顯得薄如蟬翼了,顯出幾分可愛來。本來就不是多大年歲的姑娘,偏偏穩重的很,句句囑咐皆學了那府外的老大夫,聽在覃九寒耳里,卻比琵琶還要動聽幾分,恨不能長長久久聽下去。
“嗯,聽你的,下回不喝了。”
覃九寒話音方落,就見面前小姑娘先是一愣,繼而抿唇展顏,腮上兩個酒窩盈盈的,似盛滿了秋水一般動人。
第69章 ...
鹿鳴宴之後, 便是來年的春闈。
聶凌收到家中母親來信,便急匆匆與他們道別,獨自回大邱縣去了, 打算來年赴京趕考。倒是程垚, 妻小皆在身側, 家中無甚牽掛,所以乾脆跟著覃九寒一道往京城去了。
京城的渡口向來熱鬧非凡,人來人往,商船客船絡繹不絕。玉腰正捧了一碟子青梅進來,伺候著蓁蓁用下, 見她臉色仍有些白, 便出去同玉泉商量, “過會兒船停了, 咱們去尋轎子吧。馬車晃得厲害,倒不如轎子來得好。也省得姑娘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