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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策論這一科目,向來是最不起眼的科目,因著每次閱卷過後,前三甲的考卷皆要張貼,帖經、雜文兩科皆有好文,引得眾人交口稱讚,唯獨策論這一科,連著三年也不一定能出一篇佳作。
時間久了,就連府學裡頭的學子也不願花心思在策論上了,寫出來的文章,皆是千篇一律,說出來的舉措,皆是文不對題,毫無實際價值。
就如同今日,他們批閱了近百篇文章了,還是第一次有眼前一亮的感覺。
被秋黎特意揀出來的這一份卷子,分析政史實務有的放矢又一針見血,通篇下來沒有半句廢話,最末針對試題中提出的問題所提的解決舉措,雖然有些地方過於天真,真正實施起來存在困難,但瑕不掩瑜,這依舊是篇極其亮眼的文章。
陳老一邊細細研讀,一邊忍不住摸著鬍子,滿口稱讚,“不錯!的確不錯!這篇策論做的好,沒有絲毫匠氣!該列為上等,不,該列為策論這一科的頭名才是!”
他是府學的教授,從九品,比起在場其他人,他的話可以說是很有分量了。
秋黎也滿意摸了摸鬍子,這篇策論是他發掘的,真要論起來,這功勞也是要算他一份的。更何況,若是能借著這一次的事情,一改學子不重策論只重帖經和雜文的風氣,這也算是國之幸事了。
畢竟,朝中早有官員抱怨,說新進的進士個個文采斐然,作文時摛翰振藻,但真把實務交到他們手裡,卻個個只知紙上談兵。
要知道,梁朝會試選出的近百名進士,極少數才有機會入翰林,更多的都是外放做地方官。這麼一來,把一堆只知道背誦做文章的文人放到地方為官,鬧出的笑話實在不少,甚至有不少初入官場的地方官被副手架空權力。
秋黎才開口,陳老便知道他的言外之意了。
陳老是府學教授,自然也深謀遠慮,早看到了學子不重策論的後果,便耐著性子將這份卷子放到一旁,繼續徹夜批卷。
一連熬了兩日,策論間的卷子總算全部閱完了,眾人皆是鬆了口氣,圍在一起商議。
“陳老,咱們這次總算是有一份拿得出手的了。只是,二三兩名,我們卻是勉勉強強挑出了兩篇。”
陳老接過三份卷子打量了一遍,果然最上面的那份卷子便是秋黎揀出來的那一份,也是眾位閱卷官推舉出的頭名。
他朝眾人點點頭,便攜三份卷子往知府的辦公處去。
因著知府是一府只長,閱卷的結果皆要由知府評閱過,尤其是每一科目的頭三名,更是由知府親自過目了才行。三科頭三名中,根據每科前三名的所有科目狀況,來判定本次府試的頭三名。
陳老一進去,就見另兩科的閱卷官已經在那候著了,見他進來,便笑著招呼,“陳老來了?還是往常一般,勉勉強強選出三篇?”
面對同僚的嘲笑,陳老但笑不語,也不開口反駁,只是將三份卷子奉給知府,“大人,這是策論一科的三甲,還請大人過目。”
知府尊陳老年紀大,便將卷子拿起來看,雖然知道策論一科向來沒甚麼好文,但還是要一視同仁對待,不好厚此薄彼。
眾人正等著看笑話,卻見知府驚訝“咦”了一句,然後句句斟酌,慢慢研讀了起來。
正當眾人好奇之時,知府大人撫掌大笑,連聲贊道,“好文,好文!不愧是頭名!”
眾人好奇得抓心撓肝,十分想知道那篇所謂的頭名策論到底寫了些什麼,能得知府大人這般青睞。
知府撫掌大笑過後,便將卷子交由另兩位閱卷官,“你們看看,這一回,兩位大人可略輸陳老一籌了。”
兩位閱卷官看完手中這篇策論,也輸的心服口服,科舉三科本就有相通之處,更何況他們這種府學中做學正的,雖沒有參與策論的評閱,但一眼便能分出高下。
方才嘲諷陳老的官員有些汗顏,抹了把汗。
知府大人生性豁達,見兩位評閱官皆不說話了,也不將三科批閱官的爭鋒看在眼裡,反而當即拍板,“既然二位都看過了也沒什麼異議,那策論一科的頭名就定了這位考生如何?”
三人自然應好。
三科前三甲皆已定次位,三位大人又將三甲之後的名單遞交過來,為了最大程度的防止舞弊,上面全無戶籍名姓,皆以考間號做代號。
知府研讀三科名單,再同陳老等三人商議,足足大半日的功夫,終於決出所有上榜考生。
此時,陳老湊近看了一眼三甲考間號,正覺有些熟悉,就聽同僚連聲恭賀,“陳老大喜,這回這案首卻是策論頭名,我等拜服。”
知府也才發現,他琢磨了半天,點出的案首,竟與方才策論的作者為同一人。
“這倒是奇了。我原打算讓他的名次略高一些,沒想到連案首也被他一舉奪得了!”
另兩科的官員拱了拱手,“知府大人不必擔憂,我等心服口服。這名考生策論做的極好,另兩科也被列為上等,雜文一科雖略差些,但文風穩正,他做這案首,我們別無他異。”
府試的入榜名單就在這麼一間小小的屋子裡定下。
三日的時間轉瞬而過,很快便到了揭榜的日子。
府試不同於縣試,府試上榜便是真正的童生了,雖還未踏入官員之列,但離秀才只有一步之遙,因此,眾考生皆重面子,不再和縣試一般親自去等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