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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宴剛散,女客們的馬車走出落檐坊不遠,正在打掃的公主府就闖進來一批凶神惡煞的羽衛軍,胄甲兵刃,將整個公主府團團圍住。
彼時明城長公主還在教丁雨南如何應對,一問此消息臉色大變:“不好,陛下是要徹查此事!”
她當機立斷道:“點火燒花!燒了院子也無妨,立即!”
她身旁的嬤嬤知道輕重,走了捷徑立即把花魁秋海棠點燃焚燒,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放著花的房子點燃,火勢一,蔓延開,才不急不緩叫嚷著:“走水了!走水了!”
羽衛軍從前院還沒有見著主人家,就發現這裡在鬧走水,為首的羽衛軍首領舒榮眼神一沉,立即道:“迅速去救火!把失火的地方所有東西全部搶出來!還有……不許公主府下人走動,全部由羽衛軍接管!”
不多時,明城長公主扶著婆子手而來,此時羽衛軍已經強制接管了整個公主府,丫頭下人們全部圈在一處看管,救火也是羽衛軍,一盆盆花也是羽衛軍在檢查,池塘橋宴秋海棠,沒有錯過一處,細緻到底。
明城長公主阻攔不住,提裙走到抱劍而立的羽衛軍首領面前,滿臉震怒:“羽衛軍這是要來抄本宮的家麼,大張旗鼓,本宮可是犯了什麼事不曾?”
舒榮對長公主行了個禮,客氣道:“長公主殿下有沒有犯事,末將不知,陛下口詔,傳長公主即可覲見,不得有誤。長公主有什麼委屈,請對陛下說吧。”
明城長公主沒料到宣瑾昱居然這麼不給她面子,急吼吼的宣召,這是什麼意思?
她思緒萬千,此刻並不想離開,用商量的口吻道:“本宮舉辦了一日花宴,累了乏了,不知道陛下是有何要緊的事,若是不算要緊,容我這個做姑姑的稍微歇息片刻,整理了衣裝在出發也不遲?”
“對不住,長公主殿下,末將只不過聽命行事,您還是先請吧。”舒榮即客氣又不容拒絕,派著人沒有給長公主時間,把她請出了公主府。
羽衛軍們帶來的人在不破壞公主府的基礎上,進行著搜尋與查看,按著暗衛來報,把有嫌疑的人重點抓起來審問。
至於郡主的院子,舒榮一揮手,暫且團團圍住,不去管。
羽衛軍護送著長公主一路入了宮,宣瑾昱早早兒就在偏殿等著,他背著手正站在案前看著底下人送來的信箋,裡面詳詳細細記錄了關於這一天內長公主府發生的一切事情。
黃昏之時,大開的殿門照射進一股昏黃餘光,明城長公主帶著忐忑跟在黃門身後邁過高高門檻,進了殿中,看見殿內主位站著的背對她的青年,揚起唇親親熱熱道:“請陛下安,陛下可是無人說話,派人叫了姑姑來?”
她自然知道不是如此,她只是在提醒宣瑾昱,她是長公主,是大行皇帝的妹妹,是他的姑姑,長輩。方令蔻不過是他看上的一個小官之女,就算上心,也不會為了一個方令蔻打她的臉。
“姑姑的花宴辦的不錯,半個京城入了大選的女子全去了,熱鬧麼?”宣瑾昱依舊背對著明城長公主,漫不經心道。
明城長公主笑道:“熱鬧的,都是乖巧又出色的女孩兒,會說話,長得也好看。其中有個方家的女兒叫做令蔻的,姑姑一見就喜歡,不愧是入了陛下眼的,果真兒是個妙人兒,姑姑做長輩的第一次見,沒什麼好送的,就給方姑娘贈了一對金鬢釵。”
“唔,姑姑這是喜歡方姑娘?”宣瑾昱側了側眸,似笑非笑道。
這話聽起來大有深意,明城長公主小心回道:“相貌俱佳,禮儀周全,是個值得喜歡的好姑娘。”
宣瑾昱聞言微微頷首,撩開衣擺正坐矮案前,翻了翻案上的信箋,搖頭輕嘆:“姑姑可不像口中說的喜歡方姑娘。”
明城長公主也看見了宣瑾昱的動作,頓時心提到嗓子眼,眼前一暈。
沒想到天子對一個小女子的上心居然是到了這種地步,事無巨細,統統在意!
她只恨早早沒有給女兒說清楚輕重,丁雨南的一時自作主張,卻是差點害了整個長公主府!
“陛下何出此言,姑姑不過就是稍微慢待了她一點,也不至於吧。”明城長公主心裡提著面上笑著,“畢竟做姑姑的也要給侄兒先看看別的女孩兒才是。”
“不勞姑姑。”宣瑾昱屈起手指輕輕敲了敲案面,一雙鋒利的眸投在明城長公主身上,口吻冷淡,“姑姑還是先解釋解釋公主府里發生的事。”
明城長公主臉上帶著驚訝:“怎麼,府里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麼?”
“姑姑心裡有數。”宣瑾昱道,“朕為何會追查此事,姑姑更應該清楚。”
明城長公主一咬唇,心一橫跪在了地上,低著頭道:“陛下明鑑,我也是剛剛知道有人借著我的花宴想要對方姑娘下手。我是主人家,這種事鬧出來少不得我的干係,我一時懼怕推說不知……”
宣瑾昱面無表情看著地上跪著的雍容婦人,並未作聲。
明城長公主頓了頓,道:“此事我已經查明,是田家嫡女嫉妒方姑娘入了亭太妃的眼獲得庇護,灌了方姑娘酒,使她醉酒差點出醜,還好被府里丫鬟看見攔了下來,方姑娘並無大礙。那田氏女子我已經派人看押了起來,隨時聽後陛下發落!”
宣瑾昱對此不置可否,轉而問道:“聽聞姑姑家中有一盆花魁秋海棠,不知可否讓朕一見?”
明城長公主心下一沉,又慶幸了起來動作快了一步,故作為難:“真不是我小氣,而是剛剛底下詢問田氏時,她急躁的厲害,不慎打翻了燭台,點燃了花庫,三百多餘的秋海棠花盆幾乎付之一炬,全部藏於火海。”
宣瑾昱眸中閃過一絲光,他慢條斯理道:“哦,那還真是不巧。”
“是啊。”明城長公主囁囁道。
她現在沒有了會讓人抓到的把柄,對於做過的事情可以一推到底死不承認,只要沒有確鑿的證據,她就可以不用受此牽連。
殿中的餘光漸漸暗了下來,黃門小侍悄無聲息點亮了殿中燭台,率先點亮的側面燭台明亮的光線拉長了地上的影子,微微隨著晃動的燭焰而輕動。
“姑姑。”
突然,安靜的側殿中響起了宣瑾昱冷清而疏離的聲音,他說道:“您覺著這番說辭,朕會信麼?”
明城長公主感覺到跪在冰冷的地面的膝蓋已經失去了知覺,可比膝蓋更早失去知覺的徹底冰冷的,是她的心。
陛下不打算輕輕放過,他要追究!
突然,她開始拼命回憶花宴中每一個環節,她所做的一切都沒有任何紕漏,唯一的疏漏在丁雨南,但是她也能找到替罪羊,只要方令蔻被暗衛早早安排妥當,沒有與那個人見著面,一切都有迴轉餘地,她能搪塞的過去!
“陛下,我說的都是實話,並無虛言!”明城長公主面色哀婉,“皇兄曾經說過,我是姊妹中最不會說謊的,所以他繼位後,一直對我多加照顧,陛下,您也該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