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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妹,堂兄真是對你不住了。”宣臣也收了收臉上的笑,朝著蔻兒露出了一個難得帶有一絲歉意的表情,“我也是迫不得已。”
“誰讓你……”
宣臣也直直注視著蔻兒的眼睛不眨一下,平平移到宣瑾昱的身上,而後輕飄飄略帶嘆息道:“是他的妻子呢。”
“果然是這樣……”宣瑾昱似乎並不感到意外,他只是攥緊了蔻兒的手,目光凜冽,“那你還真是懂得找人痛楚。”
“堂弟勿怪,為兄真的只是找不到別的法子了。”宣臣也淡然道,“誰讓你成了婚呢,這麼大的把柄怎麼能不好好利用一二。”
小山丘上樹林裡本就樹蔭密集,再加上一陣陣風,蔻兒不多時就覺著渾身有些冰涼,不知道是被風吹得,還是因為他們的對話。
“慎王殿下,陛下可曾有一點對你不住,你要做這些事?”蔻兒還是壓制不住自己的憤怒,帶著怒意的目光投向宣臣也。
她很不滿與宣臣也的說辭,什麼叫因為她是宣瑾昱的妻子,就要受到這樣的謀害,換言之,宣臣也就是直直衝著宣瑾昱來的!
他憑什麼!
蔻兒的呼吸已經急促,她汗濕的掌心與宣瑾昱的掌心緊緊貼著,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怒意,宣瑾昱輕輕扣了扣她的掌心,以示安撫。
“堂弟自然沒有做對不起我的事情,或者還可以說,他對我已經夠仁至義盡了。”宣臣也毫無扭捏,慡快地回答著蔻兒的問題,在蔻兒滿滿不解中,他卻露出了一個淺笑,“是不是覺著很詫異?”
自然是詫異的,明明他自己也說,宣瑾昱沒有對他有任何的對不住,為何他還會做這種事情?
蔻兒蹙著眉,十分不解。
“就是因為這樣啊,弟妹大約不太清楚我與堂弟之間的關係吧。”宣臣也倒是沒有任何遮瞞,直接就說了,“其實看一看相貌,弟妹不覺著作為堂兄弟的話,我與堂弟太像了麼?”
原來是因為這個?蔻兒早就知道了他們之間親兄弟的關係,倒是沒有任何的驚訝,只看著宣臣也輕描淡寫把自己與宣瑾昱真正的關係大大方方暴露了出來。
“父親是同一個人,母親是親姐妹,這樣的我和堂弟兩個人,卻有著天壤之別。”宣臣也自嘲般笑道,“我的母親的確做了不好的事情,可是她受到了應有的懲罰,而對我同樣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的姨母……卻沒有任何的恕罪。瑾昱,你不覺這對我來說太不公平了麼?”
宣瑾昱這才微微動容,他眼神複雜看著宣臣也,嘴唇動了動,卻不知道說什麼。
他的娘親對宣臣也做了什麼?
他不知道。
蔻兒也不知道。
她提著心,生怕從宣臣也的口中聽到什麼讓她害怕的消息。
宣瑾昱沉著聲:“我不知道娘對你做了什麼,我也相信娘會對你做什麼。”
長輩之間的那一場恩怨雖然是對孩子的一場豪賭,但是他對於姨母來說是一個絆腳石,才會讓姨母對他痛下殺手,而他娘對於從小看著長大的宣臣也也是百般疼愛,即使在那種關鍵時刻,都沒有對他下過毒手。
這個時候宣臣也對蒲心對他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他第一個反應就是不信。
“在那之前,我也不信。”宣臣也終於收起了臉上的表情,淡漠之間與宣瑾昱有著說不出的相似。
宣臣也的目光中仿佛帶著一絲受傷,卻又飽含著嘲弄,低著聲道:“姨母對你真的很保護,哪怕你已經登基為帝,哪怕你已經君臨天下,她還要想著法兒,給你清掃道路。”
宣瑾昱的眼皮一跳,他依稀有種不太想去面對的感覺。
總覺著,宣臣也會說出什麼他不敢聽的話來。
卻不料宣臣也沒有繼續往下說,停頓了許久後,忽然噗嗤一笑:“堂弟,叫你的人把刀收起來唄,一直比劃著名我也不是個事。真想要我的命,說一聲就是了。”
烈日下,那個偽裝蔻兒的暗衛少女始終保持著警惕,刀鋒從不離開宣臣也的脖頸半毫,冰冷著一張臉,專心致志。
宣瑾昱微微抬了抬下巴,那暗衛少女立即收起了刀鋒,冰冷的刀刃在空氣中收起的同時發出一聲錚鳴,而後被少女收在鞘內,少女乾脆利落跳下鳳輿,走到蔻兒的身後來保護。
宣臣也隨意看了眼被制服在地的幾個手下,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真是的……大意了。”
“瑾昱。”
宣臣也大大方方叫著宣瑾昱的名字,努了努下巴:“這麼熱的天,我們曬著不打緊,總不能讓弟妹陪著曬著吧。”
蔻兒完全看不懂這個人到底在想著些什麼,她微微蹙眉:“不勞操心。”
“弟妹此言差矣,”宣臣也看著她,輕聲道,“我與弟妹說來無冤無仇,卻因為瑾昱不得已對你幾次下手,多少有些過意不去,弟妹就當是我在將功補過吧。”
“恕我直言,慎王殿下這個功,只怕是什麼過也補不起來。”蔻兒硬邦邦道。
宣臣也愣了愣,而後微微垂眸:“……補不起來,就補不起來吧。”
蔻兒再次不知道說什麼是好,只能把目光投向宣瑾昱。
她只覺著,宣瑾昱的這些個兄弟,唯獨宣臣也是最不可理解的一個。
宣瑾昱目視著宣臣也半天,複雜的目光中說不清道不明的糾結,最後他低聲道:“回宮。”
炎炎驕陽在離開了山丘後就一直如影隨形,直到蔻兒回到泰華殿都沒有感覺到半分涼慡,這股子灼燒,仿佛在宣瑾昱與宣臣也進了勤政殿後關緊大門後就一直伴隨著她,久久不曾離開。
他們從山丘回來後,宣臣也的那些人被羽衛軍帶走了,而宣臣也本人,則和宣瑾昱去了勤政殿,從進殿一個時辰後起,勤政殿就一直沒有任何動靜。
蔻兒進不得去,她在泰華殿中焦灼地踱步,忍無可忍,帶著一身浸濕的汗意提裙走到勤政殿前。
這會子已經過了黃昏,天色處於明暗交接之際,天邊火燒般的雲層漸漸被吞噬,她站在殿中庭不多時,夜幕悄然而至。
眼前的勤政殿燈火通明,緊閉的大門打開,黃門令弓著身快步出來,與蔻兒行了個禮後,腳步匆匆吩咐了小黃門去搬來了一壇酒,然後送了進去。
蔻兒站在那兒看著,她站久了累了,坐在中庭花圃旁的長椅上,看著天上皎月,看著飛檐上的雕花,最後目光落在了勤政殿昏黃的窗上,試圖從模糊的窗子背後找到倒影。
蔻兒坐在中庭不久後,就看見黃門令時不時就出來,從小黃門手中一壇酒一壇酒的接過去送進去,來來回回了都不知道多少趟。
夜色漸漸深了,蔻兒身上已經泛涼,她的腳有些發麻,夜風吹到她的身上,捲走了她的溫度。
“皇后,”京香抖開手中的斗篷小心披在蔻兒的肩頭,柔聲道,“陛下與慎王殿下只怕還有的聊,您在這裡等著也無濟於事,不若先回去休息吧,有什麼明兒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