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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月中,來接阿饞的下人在後門候著,把吃得臉色粉撲撲的阿饞接了去,兩個表哥也告了辭,一個喝得微醺,一個心有微澀。方令賀也等宜明苑中收拾的差不多回了自己院子,蔻兒打著哈欠洗漱了出來,披著發上了榻,讓丫頭留了燈,打發了丫頭去外間的小榻上睡,自己翻出來阿饞送過來的兩個盒子打開來看。
其中一個是個淺黃色繡囊,繡工整齊而細密,編著流蘇,分外好看。一看就是阿饞的賀禮。蔻兒嘴角噙著笑,撫摸了下繡囊,小心裝回盒子裡放在枕邊,然後又拿起了另一個盒子輕輕打開。
暗色的木匣中,錦緞上放著一串打磨圓潤的手串,通體墨綠的珠子滾圓而飽滿,入手冰涼卻帶有一絲溫潤。
蔻兒怔了怔,抿著唇從匣子中取出手串,摩挲著手感細膩光滑的珠子,套進手腕試了試,墨綠的珠串在她皓白的手腕上大小剛剛合適,珠子與肌膚接觸的地方十分柔軟,她微微轉了轉手腕,突然卻感覺到一絲刺刺的感覺。
蔻兒把燭燈移到眼前來,褪下珠串湊近到火光旁去看,墨綠的珠子在燭光下變得晶瑩剔透,淺淺的一層綠都能透過光來,她眼神微微一凝,卻是看見了一顆珠子上的痕跡。
她用手摩挲了下,這個新刻上去的字雕工不算很精緻,有一絲生疏,筆畫卻很清楚。她一筆一划摸了過去,然後微微一愣。
昱。
恍惚記得,在道觀時,蒲心道長是這樣稱呼他的。
這是他的名字……
蔻兒攥緊了手串,突然感覺呼吸有一絲的凝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從她心頭慢慢散開,最後擴到她全身。
突然,蔻兒渾身一凜,眼神一凝,她視線落在博古架上,夜中微微發亮的明珠,柔粉色的珊瑚擺件,一幅幅名家字畫,再到她手中刻著名的手串,依稀有些熟悉的場景讓她腦中慢慢浮起一幕。
生辰時送東珠珊瑚以示珍貴,送字畫書籍以示尊敬,送刻字手串以示愛慕……
這不分明是她曾看過的清風客所作《煮雪》里的橋段麼?
蔻兒呆呆看著手中的手串,忍不住浮起一個荒唐的念頭。
宣公子這是在表達……愛慕之情……麼?
作者有話要說:方令賀:為什麼又是我臣子沒有人權麼拐別人妹妹之前不該是討好大舅哥麼為什麼我還要加班還要背鍋還要善後!!!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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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已經過去,快到立秋,早晚天氣涼慡,還起著風,蔻兒衣衫外添了條褙子,大早上的坐在池塘邊扔下釣竿垂釣,說是釣魚,倒不如說是在發呆。
她這幾天想了很多,全是有關宣公子的,從書鋪初識至今,翻來覆去想,想到頭疼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姑娘!”
咋咋呼呼的素涼從院門跑進來,提著裙一臉驚慌,狂奔著大聲喊:“姑娘!大選名單出來了!”
“出來了就出來了,急什麼。”蔻兒巍然不動,視線還落在波瀾不起的水面上,隨口道,“是茹姐姐還是若姐姐?”
“不是!都不是!”素涼頭都搖圓了,平復了下喘息,滿眼都是不可置信,“是七姑娘。”
“七姑娘是誰來著……”蔻兒還在想這個七姑娘是誰,突然一愣,她在方家不就是行七麼?一驚之下,魚竿掉地,她不可思議回頭道:“我?”
“對!就是姑娘!”素涼猛地點頭,心有餘悸,“剛剛來人通稟的,方家名額是姑娘,其他姑娘當場那個臉色……差點都繃不住要吃人了!”
“怎麼會!”蔻兒心一揪,她慌裡慌張地起身,“快去找哥哥!”
她怎麼能入大選,去給帝王做不知多少分之一的女人!
蔻兒腳下裙子差點一絆,素涼手疾眼快扶住了她,她漲亂的頭腦才在驚心之下稍微平靜了些。
“素涼,你去叫小婉派人找哥哥,再去讓尚竹打探下堂姐們那兒的情況,她們如果有什麼動靜,不要攔!”
蔻兒眼神微微一凝,透露出一股決然:“必要時候,推波助瀾一把!”
她剛剛一急,居然差點忘了,大選名額落在她頭上,那些早早就做著宮妃夢的堂姐們哪個咽得下氣,之前都能做些手腳出來,這種時候,只怕都是要卯足了勁踩她一把!
蔻兒猜的沒錯,根本不甘心的方家幾個姐妹聯合起來,鼓足了勁在外頭命人傳開蔻兒幼年失恃,養在商戶,無教養無禮儀,行為粗鄙等等敗壞名聲的消息。
她們幾個攢了些錢買了街頭巷尾的地痞去茶樓酒館說,去買女子飾物的鋪子裡說,盡最大可能要在最短時間內讓捏造的謊言流傳開來,最好讓掌管大選的命官嫌惡,直接大筆一划勾了方令蔻的名字才好!
背地裡幾個絞著帕子伸長了脖子等消息的方家姑娘不知,她們前腳剛剛派人了去,後腳蔻兒就派人加了銀子,把人數加大,把她惡劣行徑又多多編造了些,難得和堂姐們一個心思,只盼著命官劃了她名字。
流言愈演愈烈,好似一陣風瞬間傳遍了整個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家門戶,多多少少都聽到了一點。
這幾天方家幾個參與了此事的姑娘們一直提心弔膽的,一面擔心讓方令賀知道了,她們沒有好果子,一方面又總盼著此事真能把方令蔻拉下來,整天伸長了脖子等著消息。
蔻兒派的小廝在外頭一直給她匯報消息,什麼諸多被大選圈了名字的貴族少女們都在議論她,其中還有位郡主在其中努力摻和,聯合了眾少女們試圖聯名掃去她的名字,大有不把她名字除掉誓不甘心的架勢。
蔻兒聽到這些的時候她正在後花園剪著花枝,她倒無所謂,把花枝遞給身側的丫頭,好整以暇道:“雖不知這位郡主是什麼心思,不過眼下她是幫了我了。”
她在外名聲越壞,掌管大選的命官就越會對她不喜,加上如今仕女們的一鬧,她的名字被除去,也不過是近在眼前的事情。
蔻兒也考慮過為何名額會在她這裡,思來想去,也只有可能是因為哥哥,從新帝登基一直輔佐左右的中書侍郎,有著一定言語大權的天子近臣,他的嫡親妹妹,別人總想巴結兩分,給了她名額,也是順理成章的。
眼下只需要再等等,劃了她名字,一切就重歸原點,她就能安心了。
“姑娘!大事不好了!”
蔻兒手中剪刀咔擦一歪,剪斷了一隻盛開的君子蘭,她眉頭一皺,拾起花枝,看向大呼小叫而來的素涼,語氣無奈:“又怎麼了?”
素涼總能從外頭打探到消息來,無論多大的事,總能讓她咋咋呼呼的,蔻兒都無奈了。
“宮裡,宮裡來人了!”素涼瞪大了眼睛,指著外頭,顫著音道,“說是亭太妃派來的嬤嬤,奉旨……奉旨訓斥四姑娘,五姑娘,六姑娘!”
奉旨訓斥?!
蔻兒也一驚,她察覺到事態不對,立即道:“怎麼回事,細細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