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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人扶起了她,用雅言與她說話,蔻兒難得聽見雅言,頓時天然對這個僧人有了一絲好感,加上心中的委屈,攥著僧人的衣角,抽抽搭搭說著她的茫然。
那僧人沒有出去,把她帶進了自己的院子中,耐心的聽她說話,給她泡茶,又讓小沙彌拿來了棗子糕,哄著她。
蔻兒一邊哭一邊在僧人的照顧下吃著喝著訴說著,最後是吃飽喝足了,還是因為說得太多人累了,她很快就趴在小几上睡了,等她醒來的時候,眼前就是外祖母了。
後來她才知道,這個當時接納了她的僧人是主持的師叔,一個靠得住的長輩。
因為當初初識時的那一絲好感,後來蔻兒去了寺廟中上香時,也曾經想要去找他,只是寺廟中並不允許她輕易前往後頭,她只有作罷,把這份感激藏在了心裡。
只是等她稍大了一些,眼中能夠分別美醜的時候,耳中聽到了不少關於清惰寺絕色和尚的傳言,她也蠢蠢欲動,想要去找這個絕色的和尚畫進畫中。
只是她想方設法偷溜進去那個所謂的絕色和尚的禪房時,眼前見到的低眉垂眸的僧人微微抬起眼眸,眉眼之間流露著一股她初初懂得的絕色。蔻兒卻有些驚訝,眼中的僧人與記憶中模糊的那一幕幾乎重疊,只是僧人的形象不再是之前停留在記憶中那個和藹又沉穩的長輩,而變成了一個完全可以入畫的美人。
那個時候起,蔻兒就動了小心思,完全忘了當初七歲時初見的模樣,而竭力製造與蒼梧見面的機會,使盡了手段也要把不同狀態下的僧人看上一眼好入畫。
這就導致了她被蒼梧記了下來。一個經常跑來和小沙彌躲迷藏,爬上爬下到了他面前只為了看一眼的小丫頭,讓這個僧人都無奈了。
說起來,蒼梧對她會有些鬆動,默認般准許了她在他附近轉來轉去,難道是和他會看面相有關?
蔻兒到底涉世不深,有什麼懷疑,眼中臉上多少就能帶出來一些,宣瑾昱看得出來,蒼梧也看得出來。
灰白僧袍的僧人看見了蔻兒的表情,淡淡道:“方施主,貧僧是人不是妖,見一面是不能推算人的命格的。方施主的面相在貧僧眼中清晰可見的時候,是貧僧給方施主贈言的時候。”
蔻兒有些尷尬:“這樣哦……”
原來面相不是一眼就能看得出來啊,那當初在京郊的時候,蒲心道長的師父為何就看了她一眼就給蒲心說她有緣。
蔻兒不懂道家佛家的,她也不在意這種事情,只是又被蒼梧提醒了,想起了當初蒼梧說的話,含著笑道:“大師當初說不要去求籤算命的,也是因為這個?”
“自然,”蒼梧頷首,“此等面相命格,多少會在求籤算命中流露一二。難保不會遇上別有居心的人,對此加以利用。而且也能保證方施主以及施主家人的平常心,不至於被一道卦象蒙蔽了眼睛,做出什麼有孛的事情來。”
蔻兒似懂非懂點了點頭。
說到這裡,蒼梧話頭一轉,回到了剛剛的話題上:“所以方施主介紹這位是您的夫君的時候,貧僧就知道了這位的身份。”
然後他又說道:“其實就算施主不介紹,貧僧也能窺得一二,畢竟人間天子到底與旁人諸多不同。”
蔻兒道:“難怪如此!”
她這樣就放下了心來。
宣瑾昱靜靜聽了許多,這會兒才帶著一抹笑道:“大師果然是得道高僧,對面相都研究通徹,年紀輕輕能有此成就,著實不凡。”
卻不料蒼梧頓了頓,一臉坦然道:“施主過譽了,小僧並非年紀輕輕。”
聽到這話,蔻兒也連忙對宣瑾昱說道:“蒼梧大師年紀很大了!我小的時候他就這樣沒有變過……啊,我表姐們小的時候,他也是這樣。”
說著說著蔻兒也有些不肯定了,這話是她從表姐們閒談中得知的,時間長了也怕自己記錯了,忍不住扭頭看僧人,有些不確定道:“對麼?”
“對。”蒼梧頷首,“風家的諸多施主,貧僧都曾見過他們幼時。”
蔻兒感慨:“大師,您真的是長生不老么,這麼多年竟然一點變化都沒有。”
蒼梧莞爾:“並非長生不老,不過是長得慢了些罷了。”
“可是這樣一來,大師豈不是能夠看見許多人的從小到大?”蔻兒想起什麼似的笑吟吟對蒼梧道,“我家的幾個表姐表哥,小的時候似乎也曾經來扒過大師的窗子。”
提起這個,蒼梧一臉淡定:“的確有過。”
說起喜好美色這一點,蔻兒大約是被自己家的表哥表姐妹培養出來的,特別是她那個年紀,又是模仿能力最強的時候,自然而然學會了表哥表姐們的那一套,對美人心存喜愛。
她許多施展在蒼梧大師院子裡的耍賴手段,有一半幾乎都是從表哥表姐們那裡學來的。蒼梧自然早就熟知了這些手段,眼中就算能看見參天銀杏樹上掛著一個搖搖晃晃的身影,也能面不改色坐在蒲團上誦經。
蔻兒想著想著就笑了出來,宣瑾昱看著她,她就笑著說:“如今回憶下,真的覺著大師脾氣真好,那麼多人常常去扒窗子,也虧得大師不生氣。”
宣瑾昱笑而不語。
蒼梧頓了頓,道:“施主們年幼好奇心重,並無什麼。”
“可是大師的脾氣也太好了些,畢竟那會子我們年幼不懂事,做了許多讓大師您為難的事情吧。”蔻兒想起了當初做的蠢事,有些尷尬道,“我還記得當初與薰兒一起翻您窗子,翻進去的時候正巧踩在了您肩膀上……”
說著,蔻兒自己都有些害羞了,她捂著臉簡直不知道怎麼面對苦主。
偷偷溜進寺廟也就罷了,還翻人家窗子,翻窗子也就罷了,正巧落在了主人家面前,腳還踩在了坐在窗根下打坐的蒼梧肩膀上。
當時蔻兒腳踩上去後,整個人都傻眼了,和蒼梧大眼瞪小眼了片刻,乾笑著收回了腳,一把拽著薰兒手腳並用爬了回窗台,連滾帶爬跑了出去。
在蔻兒的提醒下,蒼梧似乎也想起來了這些陳舊的過往,嘴角眼梢都帶了一絲柔軟,他溫聲道:“貧僧還記得方施主跑的太急,出去就跌了一跤。”
蔻兒捂著臉:“那是因為太害羞了啊!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情來!”
蒼梧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聽著這話,蒼梧也不禁被蔻兒勾起了過往的記憶,他含著一抹淡淡的笑意道:“方施主曾經還鑽過狗洞。”
蔻兒感覺自己耳朵都要羞紅了,她哀嚎般道:“……還被卡住了。”
那會兒她換了一身男裝就和小夥伴們出來胡鬧,被卡狗洞這種丟人的事情,在當時她看來毫無問題,被僧人救出來後還嘻嘻哈哈,互相擠眉弄眼。
她那會兒對清惰寺太熟悉了,哪個樹上有鳥窩,那個狗洞什麼時候被堵上的,一清二楚,都是源於一次次的實踐。
如今想來,她那個時候還真是膽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