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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夜裡的夢, 蔻兒看著銅鏡中有些模糊的她,心中有些疑惑,她晚上為何會夢見許久不見的宣公子呢?
而且還是夢見他到了她房間來叫她, 好像說了些什麼話,卻全部忘了, 只記得宣公子好像在生氣。
夢見了一個男人,還是這樣的情景,蔻兒嘴角抽了抽, 以袖擋面發出了長長一聲嘆息。
究竟是怎麼了,明明都已經決定和那個背信棄義兩面三刀的傢伙當做不認識了,這麼突然就夢見了,讓她很是鬱悶。
無端夢見了宣公子的蔻兒心情不是很好, 臉上眉眼都能看得出一些,京香也很納悶,不知道姑娘到底怎麼了一大早的就不太開心。
她絞盡腦汁想了想,給蔻兒頭上插髮釵時說道:“分蘭殿中院有一處鞦韆,是姑娘入宮前剛剛架起來的,姑娘若是無聊,不如去玩一會兒?”
蔻兒有些意動,但是轉念一想,分蘭殿中全是待選秀女,她之前有過幾次出挑的事情,幾乎是大家的活靶子,入宮隨隨便便出去,還指不定會遇上什麼事呢。這樣一想,她就搖了搖頭:“罷了,房裡有什麼可玩的打發打發時間就行。”
京香給蔻兒梳好了發,走到書案那邊蹲下翻了翻,抱出來一套圍棋,道:“奴婢聽濃香說過姑娘似乎善棋,正好這兒放的有一套,姑娘用這個打發時間可好?”
“可。”蔻兒令京香把棋墩擺在了窗下矮榻上,自己一手執白一手執黑,落子飛快,不一會兒棋盤上就陳列出一副複雜的棋譜。
京香站在旁邊給蔻兒奉茶,掃了眼棋盤就收回了視線。蔻兒下的棋譜錯亂無章,她根本找不出章法來,看幾眼就暈了。
棋子一捻進手中,蔻兒就心無旁騖開始擺起了棋譜,用膳時間到了,還是京香三催四請的才戀戀不捨扔了棋子。
“姑娘這麼喜歡下棋,濃香卻說不敢確定姑娘是否真的愛棋。”京香感慨道,“她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蔻兒一愣,再看棋盤時,就多了兩份複雜的情緒。
她自然是愛棋的。幼時母親教她下棋,只是閒暇玩耍,後來她去了風家,那會兒年幼,與表兄表姐們不熟,總要給自己找點消磨時間的事情,一盤可以持續幾個時辰的圍棋自然就成了她的首選。日也下夜也下,開始是真的為了消磨時間,後頭就變成了沉迷於棋盤之中浩瀚星河內,沾上了癮。
外祖母見她棋癮太大,怕時間長了對她眼睛不好,又會養成孤僻的性子,直接收了她的棋,攆她出去玩。蔻兒起初還鬧過幾次,後來發現外祖母是認真的,才抹了眼淚抽抽搭搭去找表哥姐玩,過了好些時日,外祖母才把蔻兒的棋還回來。這一次,她沒有像以前一樣抱著棋盤不撒手了,反而把棋盤束之高閣,許久才會碰一碰,一時半會兒就扔開,再也沒有過幼時痴迷的情形了。
她不是不愛,只是太會克制。怕因為太在意而會失去。
蔻兒微微勾了勾嘴角,輕聲道:“再喜愛也要適度。”
因為棋癮太大,總是會刻意克制自己不去下棋,平日裡幾乎不去碰,怕拿起了棋子就一發不可收拾,多下幾次,她怕是就會克制不住骨子裡的癮了。
其實幼時外祖母做的沒有錯,的確是為她好,而且如今她也大了,沒有人會去沒收她痴心的東西,只是總有股不安全的感覺籠罩著她,就像是在說,你最喜歡的最痴迷的,隨時都會被人拿走。
京香不太懂,蔻兒卻已經意興闌珊,伸手撥亂了棋盤,懶懶道:“罷了,不下了,收起來了吧。”
反正她現在也不是需要找個什麼來寄託無處安放的相思顧忌的失恃幼女,自我克制也早就有了,一切都能可有可無。
京香依言收起了棋盤,只是很快,就把棋譜畫了出來交由暗衛送去了勤政殿。
這一夜,宣瑾昱對著蔻兒下出來的棋譜發了半宿的呆。
三日轉瞬即逝,幾十位少女在入宮三天的時間內稍微適應了,沒有初來乍到的生疏感與忐忑,初選,就正式開始了。
太后不在宮中,陛下後宮之中甚至沒有一位一宮之主,身份最高的不過是個三品婕妤,待選秀女們雖然沒有品級,但是都是未定之數,這些位份不高的宮妃無權插手此事,只有幾位輩分上占了一截的太妃們,攬下了初選之事,由她們對少女們進行初選的篩選,評定。
這日一大清早,蔻兒就被京香挖了起來穿衣打扮,十二面瀾裙陪著鬢角流珠白,腮上打了點胭脂,唇上抹了薄薄一層口脂,等京香給蔻兒把翹頭屐拿出來穿上時,這層薄薄的口脂已經被蔻兒吃了下去。她抿著唇驚嘆:“居然有股子橘味!”
京香:“……”
以防萬一,京香直接把口脂盒子揣在自己身上,以免剛給姑娘塗上嘴,就被一口舔掉。
蔻兒漫不經心跟著京香前去集合時,腦中想起了曾經看過的話本,一般女子唇上塗了口脂,總會有個橋段是讓男子來吃,她之前不愛塗脂抹粉,幾乎不塗口脂,沒有感覺,這次塗了口脂之後忍不住就吃上一吃,這才發現,話本里不是騙人,口脂吃起來果然是帶著股甜意,難怪許多話本里都會有這個橋段。
到了集合的地方趁著旁邊沒人的時候,蔻兒指著自己已經被舔乾淨的唇,笑眯眯看著京香。
京香無奈只能掏出口脂給薄薄打了一層,小心警告道:“姑娘這次舔掉奴婢就不給您塗了。”
蔻兒想了想,只好作罷:“好吧。”
雖然嘴上答應了京香,但是等旁的少女們漸漸來了時,蔻兒的目光就忍不住一個個從人家的唇上掃過去,看見微粉的,猜測是桃花味,看見偏紅的,就想到了荔枝,左看一眼右看一眼,都是美味。
她看得用心,旁的少女們就提心弔膽了,不知所措互相打量著彼此,特別注意唇上口脂,有的以為猜到了蔻兒用心的,立馬把和蔻兒唇上同色的口脂擦了去,借了旁人的抹上,生怕哪裡惹到了完全不能招惹的方令蔻。
如今這些待選秀女們都知道,方令蔻大抵是內定了的,她們待選之身得罪不得她,嫡親兄長是天子近臣,哪怕新帝僅僅是看在臣子的份上,都會對方令蔻留意一二,更不用說,她還長著一張撩人心弦的臉。
幾位太妃扶著嬤嬤的手走到院外廊下,分為坐了後,宮娥們已經在台階下鋪上了五個蒲團,秀女們五人一列,輪番上前給幾位太妃相看。
深秋時節,雖然有些陽光,到底不是暖烘烘的,秀女們都穿著單層的襖裙,有些身子骨弱的,臉已經有些發白了,只是院中秀女一排一排五個,叫到了名字的往前一步,一起兒向迴廊下搭著台子坐著的幾位太妃行禮,她們沒有叫道名字的,只能硬捱著。
蔻兒排得位置不遠不近,在偏中間一些,她就站在後頭,打量著前邊女孩兒們盈盈下拜時幾位太妃的臉色。
那幾個蒲團拿出來時,她就覺著不太對了,太妃雖然聽起來挺尊貴的,不過是先帝妾,就算是妃位,也只是妾,新帝的待選秀女們朝先帝妾行跪拜禮,其實是不合禮法的,但見宮娥們一臉平常,少女們也沒有異議,跪拜之間流暢無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