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蔻兒一愣,抬眸看去,站在圍著一圈紅繩前的俊美和尚正側眸看向她,狹長纖細的眸中帶著一絲難得的柔和。
宣瑾昱第一個回復那和尚:“既然如此,那就叨擾了。”
他大大方方沒有一絲彆扭,張口就應了下來,應下來之後才裝模作樣看著蔻兒,用商量的口吻問:“可以麼?”
蔻兒還能說什麼,他都已經答應了人家才來問她,擺明了就是不想讓她發表意見。她勉強露出了個笑臉:“……可以。”
短短的兩個字蔻兒卻說的格外艱辛。
得到首肯後,那和尚才抬步朝他們走來,第一次走近了些距離。
而此時,兩個僧侶中話多的那個露出一臉驚異,瞠目結舌看著蔻兒與宣瑾昱:“二……二位施主與師叔祖認識?”
這種話蔻兒可不敢回答,還是宣瑾昱含著笑道:“許是故人。”
故人,只是蔻兒的故人,對於他來說,這個和尚不過是個存在在蔻兒畫卷中被封塵在藤箱中的過往,未曾謀面過,所以只是許是故人。
那和尚走到宣瑾昱面前,路過僧侶時,也輕輕丟下一句:“確為故人。”
他在宣瑾昱面前停下腳步,微微躬身,伸出手道:“請。”
而對蔻兒,他的視線只是一掃而過,並未有所停留。
這會兒外頭的太陽還是毒辣的時候,蔻兒被宣瑾昱牽著跟在和尚身後慢慢走出庭院的時候,她看著宣瑾昱手中緊緊攥著的傘,目光落在他有些發白的手指關節上,咽了咽口水,還是沒敢讓宣瑾昱給她撐傘。
曬就曬一會兒吧,總比要面對宣瑾昱來的好些。
只是沒有走出去兩步,蔻兒頭上就出現了一片陰影。宣瑾昱的另一隻手單手撐起了傘,不偏不倚遮擋在了蔻兒的頭頂,他目不斜視腳步不停,只微微勾了勾嘴角,低聲道:“為夫可不打算虐待夫人,夫人大可不必這麼害怕,畢竟……”
他側眸,對著蔻兒笑吟吟道:“清算的日子還沒有到呢。”
蔻兒眼含淚水,幾欲哽咽。
她多想從宣瑾昱的身邊逃走,頭也不回麻利兒走人,就不用被這一把懸在脖子上的鈍刀子磨來磨去了。
只是不可能的,宣瑾昱攥著她的手勁不算大,卻讓她絕對甩不開,只能認命地跟在他身後,朝著和尚帶路的地方而去。
金瀚光寺很大,比起清惰寺來說。蔻兒之前經常跑清惰寺,算是把那裡都摸熟了,從哪裡走到蒼梧所在的院子有多遠,她都一清二楚。現在跟在和尚的身後,她卻依稀有種感覺,和清惰寺時有些像,繞過去,穿過一片矮矮的排房,之後順著窄窄的小道往前走一截,眼前豁然開朗,是一片空蕩蕩的平地,平地前種著一顆銀杏樹,繞過銀杏樹後,就是一個小小的拱門,進去就是蒼梧的院子。
蔻兒眼前有些恍惚,她牽著宣瑾昱一路走過來,發現這裡的路完全和在清惰寺時重合的,除了路程更遠一點外,幾乎沒有多少出入。
一身灰袍的和尚保持在與宣瑾昱三步的距離,一路帶著他們走到了拱門,自己推開了竹排欄門,請了他們進去。
蔻兒隨意看了一眼,就有種恍然的感覺。這裡的格局陳設和她記憶中襄城的格局完全一致,沒有任何的出入。
她抬眸看了眼前頭正推門而入的灰袍和尚,微微嘆氣。
她的手被攥緊了一份,蔻兒立即抬頭,只見宣瑾昱似笑非笑看著她:“夫人看得目不轉睛,可是太過好看了?”
蔻兒心思立刻被打散,咕嚕咕嚕搖著頭:“不不不,不好看!”
其實是好看的。和尚他多年沒有變化,無論是眉眼,五官,還是聲音,背影,都和當年一樣,讓人著迷。
只是如今不一樣了。她有了可以畫一輩子的夫君,對於外頭的美人,心思淺了許多,不再像以往一樣,看見了就撲上去,想方設法畫上一畫。
她說的真誠,宣瑾昱卻淡然一笑,看不來是否信了。
和尚已經推開了門,宣瑾昱帶著蔻兒上前,跨進去時,客客氣氣說道:“叨擾了。”
“施主客氣了。”
和尚的房間簡樸而空蕩蕩,房間裡有著咕嘟咕嘟的開水滾動聲。他慢條斯理去取了滾水並茶餅,沏茶的時候,對著宣瑾昱道:“施主請隨意。”
得了房間主人的話,宣瑾昱的確隨意了許多。他把收起來的傘依著牆放下,鬆開了攥著蔻兒的手,打量了一番和尚的房間。
這裡頭太過簡單,出了一個裝滿了佛經的書櫃外就是一個蒲團,木魚並一些小東西。
可以說一眼就能全部看完。
蔻兒也掃了一圈,發現房間內也和她記憶中一樣,有些感慨。
本以為一別幾年,熟人或許就變得不熟,熟悉變得生疏,而在和尚的房間中,她卻看到了不變。
無論是他的人,還是他的生活,或者他的一切,都仿佛在某一天被冰封住了一般,再也沒有一絲的變化。而正是因為這樣,只要看見他,一切過往的記憶都會浮現,喚醒沉睡許久的記憶。
帝後夫婦二人正打量著和尚的房間,一股子清淡的茶香撲面而來。和尚端著托盤緩緩走上前來,在宣瑾昱面前駐足。
地上放著幾個蒲團,蒲團旁是鋪好的地墊,宣瑾昱接過茶杯後,屈膝盤腿坐在了蒲團上,蔻兒與他一樣,坐下去後接過和尚手中的茶杯,低聲道:“多謝大師。”
她撥了撥茶沫,輕輕抿了一口後,微微一怔。她抬頭看去,和尚一臉淡然放下了托盤,端著自己的那杯茶緩緩在宣瑾昱的對面盤腿而坐,似乎完全沒有發現蔻兒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停留。
這個茶帶著一股子熟悉的香甜,卻不是她在京中常喝的果茶,而是她在襄城時常常飲用的花茶。
蔻兒抬眸掃了一眼和尚,卻見和尚垂著眸,似乎在想些什麼。
宣瑾昱飲了口茶,笑道:“大師好手藝,好茶。”
“多謝貴人誇讚,愧不敢當。”和尚微微低了低頭,謙遜道。
宣瑾昱眸光微閃:“說來還未曾請教,不知大師是……”
和尚這才抬起了頭,對著宣瑾昱道:“小僧蒼梧。”
“蒼梧大師。”宣瑾昱客客氣氣道,“久仰久仰,今日一見,果真不同凡響。”
“貴人客氣,小僧愧不敢當。”蒼梧淡淡道。
這時宣瑾昱遞給了蔻兒一個眼神,蔻兒立即瞭然,放下茶杯後,帶著笑對蒼梧道:“大師,這位是我的夫君,姓宣。”
蒼梧聽到這話,卻雙手合十,朝著宣瑾昱深深彎了彎腰。
蔻兒遲疑了下,問:“大師……您是不是……”
她有些想問,蒼梧大師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但是她卻有些問不出口。
比起蔻兒,宣瑾昱更顯得淡定,他含笑道:“說來大師與內子似乎早就認識,某也聽內子說起過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