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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讓她進屋裡去,又讓師兄給她扣上了門鎖,小小的蔻兒扒著窗子十分好奇想要看看,只是師父早有準備,糙蒲扇往窗子外一放,直接遮擋了蔻兒的視線。
她什麼都看不見,聽著外頭的嘈雜聲心裡有些急,索性翻出來了一副圍棋,自己和自己手談。
下棋的她全神貫注,什麼都聽不見,等到門鎖咯噔一聲,外頭的師兄嘟嘟囔囔走進來,二話不說回了他自己的房間,不多時就收拾了一包行李出來往身上一背,過來捏了捏蔻兒的臉,又給她把棋局攪亂了,然後說他要出去了。
師兄經常會被十分派出去,蔻兒早就習慣了,起身送師兄的時候,腳跨出門檻,就看見空蕩蕩的庭院中站著一個人。
一個眼睛蒙著布的少年,攥緊了拳頭渾身發著顫,孤零零站在雜亂的庭院中。
師兄眼睛看都沒有看那個少年,大步從他身邊繞過,直接走了。
蔻兒站在那裡咬了咬手指甲,小心翼翼上前,在不遠處停下了腳,輕聲問:“小哥哥,你是來求醫的麼?”
“不是。”
小小的蔻兒聽見了一個沙啞又帶著無盡悲哀的陌生聲音說著。
“我是來求死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蔻兒忽然驚醒了。
她睜開眼的時候, 眼前的陽光灑在地面的鵝卵石上,一株青糙上折射著金色的光, 遠處池塘里錦鯉遊動, 水面盪開一圈圈細紋。
蔻兒慢慢坐起身子,茫然環視四周, 最後目光落在了庭院中石桌石凳以及花蒲團旁的書籍上。
晾曬在庭院中的書籍已經被幾個宮女翻了面, 幾乎要幹了,旁邊素涼並小婉還在翻著, 不遠處濃香花香倚著迴廊正在說笑。
蔻兒怔怔看著書籍,想起剛剛夢境中所夢見的當初幼時的記憶, 忽然有些難過。
她好久好久只記得舊友每日裡在池塘邊釣魚, 在竹林下乘涼, 在師兄外出的那短時間裡迅速取代了她在小名山玩伴的地位,雖然他總是有一搭沒一搭的,但總算是混了個熟, 之後也能給蔻兒說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有時候也會露出笑臉。
這導致蔻兒幾乎要忘了, 舊友當初剛剛被送到小名山的時候,是滿懷悲愴與絕望,花了許久的時間才漸漸接受盲眼的自己。
時隔多年, 他如今……也不知道如何了。
蔻兒想起宣瑾昱也有過毒素入侵眼中,導致盲眼的經歷,而現在宣瑾昱一點事情都沒有,這讓她忍不住期望著, 舊友也能如此平安無事。
蔻兒等書籍上的潮意都消失了之後,與宮女們把這些書籍一本本又裝了起來,一大口箱子裝的滿滿當當,又把自己寫了一半的散頁整理好,準備著回頭就能夠再裝冊一本。
中宮裡要帶的東西,主要都集中在了禮物和書籍上,別的蔻兒看了看,並不是多需要,而且這一次他們出行,帶的太多了大約會累贅。
宣瑾昱回來的很晚,蔻兒趁著這點時間把她這幾天的豐功偉績翻了出來,琢磨著又往下續寫了一段,寫著寫著,又自己給自己的內容畫了人物圖,雖然人物相貌依舊是神似她與宣瑾昱,但是總算是有了能夠脫離的獨立的影子。
蔻兒寫了之前的故事,又把她當時現編給宣瑾昱的夢,美人和農家女也大概寫了寫,沒寫多少,重新鋪了紙,又把她夢到與舊友初見時的場景稍微潤了潤色寫了出來。
只是她是要寫話本的,她與舊友之間只是神醫學徒與病患的關係,再加深一點,也就是一個玩伴。而她的話本都是風花雪月,是不是該再往裡頭加一些才是?
蔻兒一邊思索著,一邊想著法兒往裡頭加東西。東邊加了一點什麼幼時盟定婚約,西邊加了點關係親密無間,又一臉坦蕩把當初舊友嫌棄她的模樣改成了呵護有加,最後把幼時的她寫成了一個聽話懂事的好孩子,而不是那個翻牆爬樹砸石子的野丫頭。
內殿早早在蔻兒身邊的案桌上都點了燈並幾顆碩大的明珠照亮,蔻兒的影子落在紙頁上,只見紙頁上她捏著筆的手不斷晃動,整個人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搖晃。
蔻兒聚精會神寫的專心,忽然聽見耳畔傳來聲音,熟悉的宣瑾昱的聲音帶著一絲好奇,用字正腔圓的雅言說著:“小哥哥,這顆桃樹長大的時候,就是你……”
“啊!”蔻兒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更是被他口中念著的她寫出來的對話嚇到了,二話不說立即整個人撲到桌案上牢牢捂著紙頁,一點字跡都漏不出來,這才哀嚎道:“陛下!你怎麼能背後偷看呢!”
她剛剛寫的都是些胡亂想的東西,跟她真正經歷的錯差太大,自己就圖個開心,裡頭的內容編纂的厲害。這也就罷了,關鍵是她寫出來的時候覺著並無什麼不妥,可宣瑾昱這麼一念,蔻兒只覺著一種濃濃的羞恥感將她包裹,整個人都被羞恥所覆蓋。
她臉頰都有些紅了,側著臉對宣瑾昱嬌嗔道:“都怪你,嚇得我都不知道後面些什麼了!”
宣瑾昱回來後見蔻兒又在寫東西了,只不過這幾天蔻兒被分散了注意,幾天讓她寫這麼一會,倒也無妨,他就沒有打擾,上前在蔻兒身後靜靜站著,目光在她所寫的內容上打了個轉,覺著有些熟悉,忍不住念了出來,遭來了蔻兒的嬌怒。
“皇后,這個小哥哥又是你哪個話本裡頭的人物?”宣瑾昱記住的也不多,大抵就是一對年紀較小的男孩兒女孩兒哄來哄去的,只是總有種熟悉感,笑著問道。
蔻兒哪裡好意思給宣瑾昱說這是她小時候的舊友,一說的話,他不是就知道文中寫的小女孩兒就是她了,這樣一來,膩膩歪歪的小哥哥和小女孩兒的關係,豈不是就變成了她與舊友的關係?這樣的話還不知道宣瑾昱會怎麼修理她呢!
蔻兒立即搬來了上次的那一套:“可不是我做了個夢,夢見了一個小男孩兒和小女孩兒,覺著怪可愛的,就寫了出來。”
宣瑾昱一想也是,含著笑道:“皇后夢真多。”
蔻兒腆著臉認了:“這也無法,清風客曾經說過,一個好的文人,總要有些激發自己激情的存在。”
宣瑾昱啞然失笑。
這一次不用宣瑾昱催,蔻兒因為害羞,自己主動就收拾了桌案,把寫的舊友的故事悄悄壓在了最下頭,然後乾笑著上前殷勤的替宣瑾昱捶背揉肩,噓寒問暖。
宣瑾昱哪裡不知道這是蔻兒不好意思了,他也就借著機會又奴役了蔻兒一把,最後夫妻倆胡鬧了一番,早早兒就睡了。
蔻兒這幾天忙著收拾東西,宣瑾昱也忙,兩個人也就是靠著正午了蔻兒去勤政殿找宣瑾昱,晚上入了夜宣瑾昱回來這點時間,其他的時間全部騰出來為不久後的出行做了準備。
沒過兩天,宣瑾昱讓蔻兒換了一套簡單的衣裙,準備出宮去看看蒲心。
蔻兒之前給蒲心做了一套道袍,這個時候剛巧能用得上,她得知要出宮,立即把道袍翻出來裝了起來,含笑道:“阿家的尺寸我卻不太熟,也就是摸索著做的,不管阿家穿不穿,且拿去給阿家看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