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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配合,讓蔻兒在宣瑾昱開朝後獨自一人一待大半天這種日子中過了幾天後,她突然發現,嫁人之後和在家時,除了多了個可以偶爾親昵的夫君外,好像別無兩樣。
她無所事事,又不像在宜明苑時還可以出去買書,在宮中唯一一個小玩伴阿饞也跟著蒲心去道觀小住了,她除了看書之外已經閒的發慌。
隨著天氣漸漸炎熱起來,蔻兒趴在榻上看話本兒,突然看見裡頭一個橋段,心裡頓時有了想法。她招來了司制,要求她教一教如何裁衣。
在家時她曾經學過一些,只是撂開了太久,時日一長都忘了也不知道怎麼下手,何況她如今是要學著做男衫,也算是從頭學起。
蔻兒每日招來司制,女史也知道,得知是皇后要為陛下裁衣,甚是欣慰,筆書記錄了下皇后賢德淑慧,與之前才學無雙正好並排。
夏衫大都輕薄,蔻兒讓司制拿來了許多素絹聯手,從形制到上漿再到裁剪,她學了也不過幾天,就有模有樣把司制拿來練手的一件直裾做了出來。然而蔻兒瞧著好像不算是很難,讓司制準備了幾種輕薄舒透的料子放在中宮,沒有讓人來了,自己趴在地上用紙筆繪了繪要給宣瑾昱做的衣服的樣子,斟酌再三,才開始動手。
宣瑾昱早就知道蔻兒要給他裁衣,這幾天嘴角都一直掛著笑,心情很好。
娶妻之後,能夠穿上妻子親手做的衣服,這對於他以前來說都是從沒有想過的事情,特別是在蔻兒只有十四,時不時還透露這一些稚嫩的情況下,宣瑾昱本以為或許要等上幾年,沒想到,現在蔻兒就要給他這個驚喜。
勤政殿政務再忙,宣瑾昱都會保持在酉時末回去中宮陪蔻兒,這天也一樣,他屏退其他朝臣時,看著收拾東西的方令賀,忍不住掃視了一圈大舅兄穿著的衣服,含笑道:“方侍郎,朕好像鮮少見你更替別的衣服。”
方令賀只以為是陛下在關心他,拱了拱手認真道:“臣有三套朝服,不用更替別的衣服。”
“僅僅是朝服哪裡夠,”宣瑾昱搖搖頭,“總該有些常服才是。朕覺著方侍郎好像缺個人給你做衣,不若還是早些娶妻的好。”
方令賀正要回稟,突然覺著這話哪裡有些不對,咀嚼了兩次後,他抬頭看見陛下唇角的微笑,突然懂了為何陛下今日關心起了他的衣服。
哪裡是關心他沒有衣服換,分明是在炫耀,蔻兒給他做衣服了!
方令賀有些憋氣。
妹妹在家年幼,長大的期間在風家,他也好父親也好,從妹妹那兒得到的親手做的鞋襪倒是有,可是幾乎沒有得到過妹妹親手做的衣服,這下好了,出嫁的妹妹成了別人家的人,給自己夫君做了衣服來氣自己的哥哥。
方令賀皮笑肉不笑:“回陛下,就算有妻子,臣也會多加憐惜,不會讓她多做什麼勞累的。”
“方侍郎此言差矣,一聽就是尚未成親的人。”新婚不過十來天的宣瑾昱笑眯眯道,“這不過是夫妻之間的情趣樂事罷了,哪裡稱得上勞累。”
未曾成婚的方令賀:“……”
把自己大舅兄欺負的憋著氣而走,宣瑾昱笑容可掬,悠悠然回了中宮,發現蔻兒還在悄悄背著他忙碌些什麼,假裝不知道,沒有拆穿蔻兒,一切如舊。
蔻兒花了幾天時間,悄悄把給宣瑾昱的夏衫做好了,她找來了一個紫檀木的匣子,把衣服摺疊的整整齊齊放在裡頭,還有乾花瓣薰香,扣鎖一盒,摟在懷中,派人給在勤政殿的宣瑾昱帶話,說若無要事,可以回來中宮。
宣瑾昱一聽就知道,蔻兒給他做的衣服大約是好了。
他急急忙忙把政事一分類,做了個記號就走,趕回到了中宮昭露殿。
昭露殿中早已經擺上了幾個冰雕,蔻兒穿著一身輕薄的紗裙坐在內殿中,眼巴巴看著殿門,等著宣瑾昱的到來。
宣瑾昱剛一邁進內殿,就感受到了蔻兒炯炯的視線,仿佛是一團火焰,讓他突然生出來了一種微妙的危險感。
“陛下!”蔻兒眼前一亮,站起身抱著小匣子笑眯眯道,“終於回來了呀,妾有禮物送給陛下!”
宣瑾昱抬手讓宮女們退下,上前拉著蔻兒一塊兒坐下了,含笑道:“哦?不知皇后要給朕什麼禮物?”
蔻兒把匣子往宣瑾昱懷裡一塞:“喏,你看看。”
哪裡還用看,他早就知道是一件夏衫了。不過在皇后面前,宣瑾昱總要多給她一些滿足感,故意裝作很懵懂的樣子打開了扣鎖,眼前出現了摺疊整齊只有交襟的一件絲薄夏衫。
“皇后這是親手給朕做的衣服麼?”宣瑾昱手指拂過衣料,覺著有些過於絲滑了,但是沒有在意,對蔻兒認真道,“辛苦皇后了。”
“不辛苦不辛苦。”蔻兒笑彎了眼連連催促著,“陛下趕緊換上試試看合不合適。”
“定然是合適的。”宣瑾昱抖開了手中衣衫,嘴角噙著笑,“蔻兒的手藝朕是信得過……”
後頭的話沒有說出來,宣瑾昱的聲音忽然消失,他表情僵了僵,不知手裡拿著的這塊布料是什麼。
還能繼續夸麼,宣瑾昱有些茫然。
旁邊的蔻兒還在不斷催促著:“光看是看不出的,陛下快些換上讓我看看才是。”
宣瑾昱不忍讓蔻兒失望,捧著這件絲滑的衣服打算換了給蔻兒看看,如果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他悄悄遮一遮,總不能讓蔻兒不開心的。
兩個人雖然是夫妻關係,但是至今為止,除了小打小鬧的一些親昵之外,並沒有什麼太多的親近,宣瑾昱更衣,避到偏殿去的。
蔻兒見宣瑾昱捧著她做的衣衫去了,整個人都是雀躍的,連忙跑去把梳妝檯前的椅子挪開,又擦了擦銅鏡,絕對要讓宣瑾昱親眼看見才行。
她臉上帶著笑,哼著小曲等著,沙漏不斷簌簌變化著,進去偏殿更衣的宣瑾昱還沒有出來。
蔻兒走到金漆柱子邊的側門也沒有進去,就站在那兒笑眯眯大聲道:“陛下,換好了麼?”
裡頭傳來宣瑾昱有些壓抑的聲音:“皇后真的不是和朕開玩笑麼?”
“自然不是。”蔻兒倚著門悠悠然道,“還請陛下出來讓妾身看一看上身如何。”
裡頭遲疑了下,宣瑾昱的聲音里有些求饒:“皇后,這種衣服朕只怕穿不得。”
“穿得穿得,我可是量過你的尺寸的!”蔻兒有些急了,扒著門帘道,“陛下要是還不出來,我就進去了啊!”
“別!”
宣瑾昱立刻制止了,他左右為難片刻,壯士斷腕般:“行,朕出來!”
蔻兒腳下點了點,抿著唇笑著:“那行,我在這裡等你喲。”
和蔻兒語氣中的輕快與歡愉不同,宣瑾昱幾乎是背負著一座泰山般沉重,他每一步腳印下幾乎都是沉重到留下一個烙印的,走到偏門前,腳下一頓,突然後悔了,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