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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兒察覺不對勁,上前扶了她一把,薛靈珠如一頭受傷的雌獸,痛苦又絕望,一把揮開她,“滾開!”
驚得秦河慢了幾步才重新上前,道了句,“福王妃,郁候細君,太后她老人家等著二位呢。”
楚尋眼角的餘光掃到薛靈珠失態,面上表情不變,眼底划過一道銳光。
如果說小時候的阿尋是快樂的活在自己的世界裡,那麼薛靈珠則是小心翼翼的活在別人的世界裡,她總是忍不住去觀察身邊人,看有誰比她擁有的多,比她過的快樂,每當覺得自己不如別人的時候她就會感到異常的痛苦。
小時候的阿尋看不透,即便刺痛了薛靈珠也是無心為之,但看過了阿尋記憶的楚尋卻深刻的明白擊倒薛靈珠該用何種方法。
那就是活的比她好,比她快樂,那樣,即便自己什麼都不做,薛靈珠就能親手將自己推進深淵。
秦河引了二人入內,裡頭並不如秦河所言請了幾名命婦作陪。
尚未進屋就聞到一股濃郁的檀香味,上首正中的位置端坐著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身上沒戴什麼首飾,單右手掛了一串南海夜明珠串的念珠,顆顆圓潤飽#滿價值連城。但據說這些夜明珠都是今上一片孝心跟東海龍王求來的,若不然太后也是不會要這樣的奢侈物件,只因是東海龍王賜的,那就是開過光的法器,意義別有不同。她身上穿著一件素色衣裳,看上去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可楚尋清楚的記得,就因為阿尋曾經不小心碰到檀香將這樣的衣服燒了一個小洞,被壽康宮的掌事青蓮嬤嬤罰跪了三天三夜,還不許吃飯只給口水喝。後來阿尋偶然得知太后那衣料子也是千金難求,據說每年才織出兩匹,都是按照太后的要求,做成太后喜歡的花色。
薛靈珠和楚尋一前一後,俯身跪拜,“老菩薩,萬福金安,孫媳來給您請安了。”
太后信佛,最近幾年都有些魔怔了,就連兒孫們請安,他們要是稱呼她老菩薩她就開心,叫她其他的,她反而不怎麼高興。
薛靈珠體胖,腿腳又不便,屈膝彎腰略顯困難,杏兒站在她身後,很自然的上前扶了她一把。
太后笑眯眯的,說:“靈珠身子這般沉,可是有喜了?”
薛靈珠腳底不穩,差點仰倒,僵著臉道:“沒,沒有。”
太后面露遺憾,仍舊是慈眉善目的臉,“你這身子任誰看了去,都會以為你懷了七八個月快臨盆了。你和吉人尋常在家要多親近親近,這都多少年了,怎麼連個孩子都沒有?你心裡也得有個數。”
有個數?什麼數?還不是敲打她主動張羅為丈夫納妾。(嘿,咬碎一口銀牙,咬碎一口銀牙)
薛靈珠口內連連應“是”,面上一陣紅白交錯。要不是怕楚尋藉機告狀,她真是一點都不想進宮。先前皇后看在她是她親侄女的份上,對她還頗為照顧。可有時候因著看不上她娘的出身和做派,對她也橫挑鼻子豎挑眼,但那也都是背後的事,只要忍一忍還能過去。可自從她娘設計她嫁給靳吉人後,皇后對她的態度就一下子冷了下來,倒也不再說她了,就是看不見她了。
薛靈珠都能想像得到,將來靳吉人的兄弟靳珩娶妻了,妯娌倆個在婆婆跟前服侍,該是何等的尷尬場面。
楚尋自進入殿內,就察覺到一股冷冰冰的視線落在身上,盯得人頭皮發麻,等她請過安抬頭,那道視線也恰好的收了回去。
“你是……楚尋?”太后遲疑半晌,面上笑容不變,轉而笑著對青蓮嬤嬤說:“這孩子長開了可真像她娘,一等一的美貌。”
青蓮斂眉垂眸,低低應了聲“是”。
楚尋倏忽抬頭,嘴角微微勾起,她怎麼會忘了她,青蓮嬤嬤。
“來,孩子,到祖母這來,”太后朝她伸出了手。
楚尋低低應了聲“是”,踩著小碎步,慢慢挪到太后身側,只拿頭髮頂對著她老人家,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這是一個恭順溫良的溫婉女子。
太后拉了她的手,轉頭又對青蓮說:“阿尋這些年長進不少,以前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
楚尋沒敢真的和太后平起平坐,而是在她腿邊的腳踏板上坐了。
“哎喲,你這孩子,怎麼坐那,跟祖母生疏成這樣。”太后拉了她的胳膊就要將她往榻上拽。
“老菩薩,使不得。”楚尋低低喊了聲。
太后見拉不動,嘴裡抱怨了句,面上的笑意更深了,幽幽嘆息了句,“你當年要是像現在這般乖巧,又何至於遭受那等磋磨?不僅害了旁人也害了你自己。”
薛靈珠暗暗咬牙,早有宮人搬了椅子給她,她現在也學乖了,太后和旁人說話的時候,她可不敢再插話了。
這麼些年她也看清了一些道理,別人家的孩子永遠是別人家的。太后自己家的孩子,她才會真心實意的疼。她是什麼?孫媳婦而已。生了重孫,重孫是他們家的人,她照舊還是外人罷了。
楚尋的聲音低低的,“老菩薩教訓的是。”
太后先前還擔心楚尋跟她哭跟她鬧,就像小時候一般,給她揉腿捶背的討好她,希望她站在她這一邊,叫她好生為難。
“當年那事,不是祖母不願替你求情,實在是哀家也是無可奈何啊,你們女孩子家鬧個矛盾也正常,你萬不該下如此重手,害得靈珠摔斷了腿,你瞧瞧她現在,唉……祖母心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