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頁
“是嗎?那麼你又是什麼?”汪罕依舊不動聲色。
“你問我嗎?汗呵,我是白翎雀,無論冬夏你都會在這裡看到我。”
“有意思,你是如此自比的嗎?”汪罕依舊不置可否得與札木合兜著圈子。
札木合暗想,看來自己如果不把話挑明了,這老狐狸還會跟自己跑圈圈玩。
“汗啊,實話說了吧,我是來救你的。”
“救我?你看我象有危險的樣子嗎?”
“汗啊,我請問,如果不是有人向乃蠻通風報信,為何對面的山口處會出現伏兵?你自己會這麼做嗎?你的兒子桑昆會這樣做嗎?你帳幕中的列位會這樣做嗎?除了鐵木真,誰還會如此清楚得知道你們的退兵路線?與乃蠻合夥在這裡消滅你後,土兀拉河邊的草原不就是他的天下嗎?汗啊,好好想想吧,我那位鐵木真安答可並不滿足於做蒙古汗啊。當年他稱汗的時候,那個叫豁兒赤的小丑假稱長生天的旨意,已經在他的心中埋下了野心的種子。如今,這種子已經生根成長為一棵大樹啦。”
“住口,你怎麼能如此說你的安答?”汪罕手下的大將,出身兀古赤黑台部的古鄰把阿兀兒怒斥道,“你和他結為安答,就是為了今天來詆毀他嗎?”
“古鄰,不要叫嚷。你先出去吧。”汪罕制止了部下。
“是,我這就離開。不過,汗啊,只因幾句空口無憑的讒言就破棄盟約,是不明智的啊。”說完這話,他就轉身出帳去了。
札木合見汪罕已經動了心,又繼續挑撥道:“如果汗不相信我的話也沒關係,可以用事實來證明。”
“怎樣證明呢?”
“我們可以先偷偷撒兵,然後探聽消息。如果鐵木真被乃蠻人包圍,那就說明他真的是無辜的。那個時候,我們再從乃蠻人的背後襲擊他們,就能把鐵木真救出來。如果我說的是真話,他與乃蠻人私通,自然不會有事。左右算來,也不會對他有太多威脅。再說,讓他受點損失也好,孩子嘛,還是比父親的力氣小一點,才更容易管束啊。”
這最後一句話,無疑是真正打動了汪罕的心。自出兵乃蠻以來,鐵木真軍的戰力之強,確是時而令汪罕歡喜,又不免產生一種莫名的隱憂。可以說,汪罕在心中時時是在與鐵木真比賽著,唯恐被其超越。但是,自己老了,鐵木真卻正當壯年。老人的悲傷就在於註定會被年青人超越。自己唯一的兒子桑昆,無論從哪方面而言,都絕非鐵木真的對手。想到這裡,他那被奸雄之風所吹過的心中已經生出了決斷……
※※※ ※※※ ※※※
就在鐵木真發現汪罕軍營的奇異現象之時,克烈亦惕軍已經在夜幕的掩護下,溯合刺泄兀河谷向杭愛山麓的另一隘口進發了。跟隨著汪罕一同行軍的札木合回首望著在夜色中已經模糊難辨的鐵木真軍營想:“鐵木真安答啊,這一次你又怎樣跑掉呢?”
克烈亦惕軍夤夜疾行,於次日午時抵達帖列格禿隘口。一路行到這裡,眾人的心情都有了一種微妙的變化。士兵們想到只要越過這裡,就可以平安回家,人人都是歸心似箭,同時也相當歡喜;而一些將領們卻對這次不折不扣的背信棄義行為而心中羞愧。然則,無論是怎樣的心情,大家都忽視了自己的背後。可是偏偏在克烈亦惕人的背後卻亂了起來。
“發生了什麼?”汪罕心中一凜,急忙命人去察看。然則,還沒等探事人回報,幾支羽箭已經落在了汪罕的馬後。接著,天空中又落上了更多的箭簇和士兵們驚惶的叫喊聲:“乃蠻人的伏兵!”
“怎麼會這樣?”汪罕大驚失色。
原來,他的撤退消息不但被鐵木真所察覺,也被乃蠻人發現了。薛兀撒兀剌黑經過反覆權衡,覺得在目前的兩隊兵馬中,還是與乃蠻為鄰的汪罕更為危險。蒙古人只是克烈亦惕的援兵,雙方並無真正的利害衝突。同時,這位宿將對汪罕的背叛行為從心底中生出一股深深的厭惡,他甚至有些同情這些被拋棄的蒙古人。於是,他當即率精騎從汪罕背後追擊過來,打算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講信義的老禿鷲。
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遭遇突襲的克烈亦惕兵因為家門在望而無心戀戰,紛紛爭搶著向峽谷中逃竄,認為只要能穿過杭愛山就可以保住性命。汪罕這才後悔得發現,自己過於一廂情願了,以至未交戰便輸了銳氣。在這種情況下,他自己也半情不願得被潰兵裹挾著向山谷中逃走了。幾萬軍隊如同被驅趕的羊群般毫無還手之力,使得追擊他們的那些一心保家復仇的乃蠻軍感覺自己不是在作戰,而是在屠殺。
就這樣,一方追擊、一方潰逃的局面,從杭愛山乃蠻一側開始上演,並逐步升級。克烈亦惕人從戰勝者的巔峰上重重跌落,落入狼狽逃竄的慘敗境地。擄自乃蠻人的戰利品誠然丟失大半,就連自軍的糧秣給養也悉數為乃蠻人所獲。但是,乃蠻人似乎依舊沒有放過汪罕的念頭,他們將克烈亦惕軍分割成兩斷,包圍於忽刺安忽惕,然後向桑昆的部隊發起了猛攻。汪罕首尾不能相顧,只得眼睜睜看著兒子的部隊被包圍卻無力救援。事到如今,他決定將所有的罪則推在札木合身上,以他的人頭為禮物,向鐵木真求援。但是,當他再找札木合的時候,才發現此人已經乘亂溜走了。不得以,抱著試試看有心情,他派札阿敢不為使,向鐵木真發出了哀求。至於這次是否還能得到良好的回應,汪罕真的是不敢抱太大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