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頁
自從伐金歸來後,孛兒帖幾乎完全變成了一個啞巴,成吉思汗不提出詢問,她就從不開口。久而久之,他們之間已經無話可說了。但是,面臨著有生以來最為艱巨的遠征,成吉思汗不得不說話了。
"我要再次出兵了,還是會帶走你的兒子。"
"要打仗了嗎?想出征就出征吧,不必在意我,你又不是第一次遠離我了,這已經是習慣成自然的事情啦。如果不想作戰,那麼就休息。這些年來,你不是一直在無所顧忌的自行其是嗎?"
孛兒帖的沉靜比譴責更加容易刺痛人心。
"但這次不同,也許會死很多人,也許朮赤再也回不來了,包括我也可能會死在異鄉。"
"大汗啊,你何時變得如此多愁善感了呢?"孛兒帖露出難得的笑容,也就是在這瞬間,當年那嫵媚少女的丰姿再度回到了她的臉上。
"做為你的老妻的我,除了服從還能怎樣呢?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我明白了。"
成吉思汗知道她不快樂,但卻無計可施。這是一個奇怪的輪迴,自己的地位蒸蒸日上,自己的權力無遠弗界,卻不能給予身邊的人更多的快樂。不止孛兒帖,即使是忽闌也日趨悶悶不樂。那種不滿如同北方飛來的如席雪片般無休無止地落下,最終積澱為一層難以化解的堅冰。
"大汗還不滿足嗎?蒙古的姑娘、漢人的姑娘、女真契丹的姑娘圍繞著你,這還不夠嗎?現在又要將花剌子模的姑娘用大象馱到自己的帳幕之中嗎?"
撫著已經超過十歲的兒子木禿堅的頭頂,忽闌用半是抱怨,半是揶揄的口吻說道。
今日之忽闌,任何讚美之詞都無法形容她的美麗。而在這美麗之外,還有著一種雍容華貴的氣質。可是,她的眼角眉梢分明隱藏著幽怨的餘韻。每當提及成吉思汗的那愈發壯大的后妃隊伍,忽闌的口調就會充滿的諷刺的意味,但是,這卻不能減損她一絲一毫的風度威儀。看來她對於成吉思汗的愛情還是堅信不移的。因此,在俏皮話過後,她還是提出了非常積極的建議。
"進攻吧!沒有猶豫的必要!花剌子模是一個強國,打敗它會為大汗帶來更多的榮譽與戰利品,如果它只是一個貧弱的小國,反而沒有任何價值了。大汗一生都在進攻,這一次也不必改變。蒙古人需要戰爭的烈火,你自己也需要,我將陪同你一起投入激烈的戰鬥之中,在兵燹的曠野之中與你並肩而立。戰鬥的吶喊,箭簇的呼嘯,刀劍的碰撞,戰馬的嘶鳴,這一切才是屬於我們的最真實的生活!"
"這是你想要的嗎?你確信嗎?"
望著目光狂烈的忽闌,成吉思汗喃喃問道。忽闌的話語已經點燃了他心中戰鬥的激情。
"是的!"忽闌的口調異常堅定,"這華麗的帳幕,璀璨的珠寶對我而言毫無意義。在我看來,它們只是華麗的幻影而已,一旦我離開,它們就會悄無聲息地消失在虛空之中。回去看看你自己的帳幕吧,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謝謝你!"
成吉思汗點了點頭,轉身欲行,卻又被忽闌叫住了。
"大汗!我從沒要求過什麼,更沒抱怨過什麼,當我與你共同置身於花剌子模的戰火之中時,我是快樂的!我將無怨無悔,無欲無求。唯一的希望只是到時候能夠請大汗仔細聆聽我的言詞。僅僅一次,我就徹底滿足了。"
"你想說什麼?"
"現在還不知道!我只是感覺到萬能的長生天在對我發出連續不斷地召喚。那個聲音在我心底發出強烈的共鳴,時刻提醒著我要去完成屬於自己的宿命任務。"
在做出這番表白的時候,忽闌的神情變得異常莊重,臉上籠罩著不可逼視的神奇光暈。成吉思汗再度炫惑了。他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我答應你。"
告別忽闌後,成吉思汗卻沒有任何回駕宮帳的意思。他覺得自己還有必要去拜訪一個人,這個人就是也遂--來自塔塔兒族的賢淑女性。
---------------------------------------------------------------------------
(1)今鹹海南部的基瓦地區。
(2)"鐵王"之意。迦恩的小說《屠夫》與《藍旗》之中對其英雄事跡多有專門描述。
(3)?runggetchi,花剌子模的都城,蒙古人稱玉龍傑赤。
第七十一章 儲位之爭
更新時間:2005-7-23 10:24:00
字數:10324
新提升為怯薛歹百人隊長的阿巴該一步不落地跟從於大汗的身後,困惑地看著他在各個帳幕之間穿行。但困惑歸於困惑,阿巴該相信大汗的每一步行動之中都有著常人難測的深謀遠慮。可以說,他對大汗的情感是一種近乎對神的寵拜。之所以如此,並非因為大汗將他提升到這樣一個榮譽與權力並存的高位之上,即使只是讓他做一名小小的兵卒,他的寵拜之情也不會減弱並分。
阿巴該目送著大汗走入也遂妃子的帳幕後,他便如一隻忠於職守的蒙古犬般警惕地注視著周遭的一切,一但發現異動便會毫不猶豫的以生命去捍衛自己內心中最偉大的人物。至於帳幕之中的對話,他是半個字也不敢偷聽的。
也遂時年也將近四十歲了,比之當年初入後宮時顯得成熟了許多。雖然沒有忽闌的光彩奪目,卻有其獨具一格的清淡風致。如同一朵草原上默默綻放的野花般,不飾雕琢,搖曳生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