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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合剌答勒(Qaradal)泉一帶的決戰中,鐵木真再次粉碎了蔑兒乞惕與乃蠻的聯盟,斬殺了乃蠻僅存的唯一王子不亦魯黑。但是,古出魯克與脫黑脫阿卻都逃脫了,二者一人向西,逃過阿勒台山,亡命於哈剌契丹(西遼)境內;而脫黑脫阿則選擇了固有的東逃路線,向騰汲思海東岸的巴兒忽真谷地而去。鐵木真略一權衡,覺得哈剌契丹是西域大國,在草原沒有徹底統一之前沒必要去與之發生衝突;脫黑脫阿不但是搶奪孛兒帖的元兇首惡,更是多年來僅次於札木合的反亂首領,他所逃向的巴兒忽真地區也是蔑兒乞惕人的老巢,此次正好乘勝追擊,勿求犁庭掃穴,從根本上解決這一心腹之患。但是脫黑脫阿卻是個異常狡猾之人,幾次被包圍後居然都能奇蹟般得逃脫,雖然鐵木真俘虜了他的許多家屬和部下,但他卻往往能夠單騎逃遁,如同一條游魚般溜出蒙古軍的巨網。對此,鐵木真卻並不急躁,抓獲這樣一條大魚如不花費一點功夫反而會令他這個老練的漁夫失望。
“不要著急,不要著急。會抓住他的,在巴兒忽真!”
鐵木真似乎在自言自語,又似在告誡諸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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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忽闌(qoulan)在蒙語中指野馬、野驢(hémione)。
(2)些描述在南宋趙珙著《蒙韃備錄》、《北京俄國傳教會教士著作集》(Trudy)以及美國人哈羅德.拉姆所著《成吉思汗》中均有描述。有人據此以為其非蒙古血統,而屬突厥-雅利安人種,實誤。因為即使是鐵木真確為蔑兒乞惕後裔,而蔑兒乞惕亦屬蒙古之遠親,同為阿爾泰語系後裔。尤其可笑者為某些日本作者將其歸入流亡在外的日本貴族源義經,更屬無稽之談。當鐵木真稱蒙古汗時,源義經尚居於奧陸藤源泰衡處,當年方遭出賣而自盡的。
第四十四章 忽闌的決心
更新時間:2005-7-23 10: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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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闌和父親幾乎是在鐵木真與脫黑脫阿開戰的同一時間內踏上向西的路的。他們猜測著蒙古軍此時應該還停留在乃蠻人的領地中進行著他們的征服,東部草原應該不會發生戰事。萬沒料到,他們迎頭就遭遇了蔑兒乞惕人的敗兵以及緊追其後的蒙古軍。還沒等父女明白過來是怎麼一回事,就被紛亂的人潮所衝散。所幸者,忽闌出門時為了安全,換上的男裝,那身蔑兒乞惕的打扮使得前面的敗兵們沒有對她做什麼,甚至還有人沖她嚷:
“小兄弟,快跑吧!蒙古人追上來了,被他們抓住就沒命了!”
忽闌虛應著點了點頭,卻不知是該隨他們逃開還是迎上前去。按道理,作為和平使者此刻迎上前去原是正理,不過當此兵荒馬亂之際,也很難說不會被對方不分青紅皂白地殺死。正想之間,逃在前面的蔑兒乞惕人發出了驚恐得叫聲:
“前面也有蒙古軍,左右都有,我們被包圍了!”
順著這聲音,忽闌四下張望,果然見那三個方面塵頭大起,蒙古軍旗的影子業已遙遙在望中。她內心輕嘆著,這下想跑也跑不掉了。這時,她忽然發現不遠處有一簇長長的青草叢,心下一動,當即翻身下馬,三步並做兩步跑過去,鑽了進去。草叢的面積不大,確因她身形瘦小,卻也正好能夠掩住。透過草叢的縫隙,她睜大了雙眼向外窺伺著動靜,希望能發現父親的身影。但是她只看到四合而來的蒙古騎兵的坐騎趟起的黃塵將天幕都遮蔽住了,眼前一片霧朦朦得,耳中只是不斷得傳來喊殺與驚叫,慘呼與哀號,悲鳴與呻吟。倏然間,一名看年紀不過十幾歲的蔑兒乞惕少年渾身是血,跌跌撞撞,連滾事爬得從暈黃塵霧中向自己藏身的方向跑過來。立時,在背後的黃霧中又出現了一名同樣全身浴血,面目被屠殺染上猙獰血色的蒙古軍官,但見他催動戰馬,只幾步便趕至少年背後,口中發出語焉不詳的尖利呼嘯,手中的馬刀划起一道炫目的青藍色閃電,直擊少年的後頸。
忽闌的眼前倏然綻開了一朵血花,這一刻,時間仿佛凝滯的河流般停頓了下來,連同她的心跳血流都同時凝固了起來。這是她十九年的生命歷程中,首次見到人類之間的彼此殘殺,這一幕將使她終身難忘。條件反射般的,她發出了一聲小小的驚呼。聲音雖不大,卻被那蒙古軍官聽得真切。
“什麼人,給我出來!”
蒙古軍官揚刀厲聲喝問道。
眼見行藏泄漏,忽闌的心沉了下來。不過,她並不慌張。事到如今,她已沒有慌張的餘地了。
“在這裡!”
忽闌挺身站起,面對滴血的屠刀,面色凜然。
“過來!”
軍官喝道。
忽闌沒有猶豫,邁著沉著的腳步,不徐不緩得行至軍官馬前。軍官上下打量她片刻,忽然手中刀光閃動,一股寒風疾撲忽闌。忽闌輕輕闔上了雙目,靜靜得等候死亡的降臨。這一刻,她的頭腦中一片清明,那遠處猶自未息的廝殺之聲、人間縈繞心懷的萬事都與她不再有任何關係。
寒風自頭頂掠過,卻沒有傷她一根汗毛,被斬落於地的只是她頭頂的氈帽。刀風帶起了她的一頭秀髮,飄飄揚揚一陣後,便柔順得落回她的肩頭。
“果然是個蔑兒乞惕的雌兒,老子今天運氣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