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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這些,鐵木真就會不由自主得感覺到頭頂的天空變得陰暗起來,即使陽光照在他的身上,也不再有那暖融融的舒適。如果說泰亦赤兀惕氏是一個難纏的打架對手,那麼塔塔爾人就是一隻時刻會對羊群伸出利爪的棕熊,而其背後的金國簡直就是惡魔的代名詞。鐵木真清楚地看到,草原上各個民族的仇恨幾乎都無一例外地指向這個這個被蒙古人稱為“阿勒壇”的超級大國。時至今日,它還在不停地揮動魔爪,動用從挑撥離間到武力干涉等一系列手段來翻弄著各族之間的仇殺爭鬥,使牧民們永遠生活在動亂的黑暗之中。至於那罪惡的“滅丁”政策更是它直接切入草原牧民咽喉之處的鋒利巨齒——所謂“滅丁”,即金國人每三年必然出兵草原,殺死各個民族的壯丁,以壓制蒙古等部族壯大的殘忍手段。
如何對抗這隻噬血的惡魔,是擺在草原民族面前的一道重大命題。父親也速該在為此奮鬥著、思索著,鐵木真又何嘗不是。鐵木真時常聽到父親在一人獨處的時候就會憤憤得詛咒著“塔塔兒”與“泰亦赤兀惕”這兩個名字。
“今生不滅此二賊,死不瞑目!”
——這句話已經成為了他的口頭禪。
“那阿勒壇汗呢?是他和他的臣民共同殺害的俺巴孩汗,將他恥辱得釘死在木驢上。”
鐵木真雖然對這位嚴肅的父親始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但是他還是無法壓抑心中的疑問,終於在某一天趁父親喝酒的機會忍不住出言詢問。
“阿勒壇汗?那可不好對付了。現在就連塔塔兒和泰亦赤兀惕這兩條惡犬都讓咱們為難呢!”也速該停住了酒杯,面向兒子緩緩說道,“即使打敗了他們,統一了草原,集合起全蒙古的勇士,也超不過二十萬人。而金國的阿勒壇汗卻有著十倍於我們的兵力,五十倍於我們的領土和百姓,百倍於我們的金銀財帛,更有著我們做夢也想不到的精良兵器和無法逾越的高大保壘。”
看兒子聽得入神,臉上那種凝神專注思考重大問題的小大人表情不禁令他露出了難得的微笑,“我的兒子呀,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如何找到阿勒壇汗的弱點。”
新添了干牛糞的火燒得正旺,赤焰的光將鐵木真的小臉映得通紅。這堅毅崛強的表情令也速該心弦一震,心底中一個念頭油得而生,這孩子也許會比自己更有出息。年青人有勇氣是值得稱讚的,但願這種勇氣不要演變為魯莽。於是他改變了話題,開始敘述起自己對世界的見聞。
從父親的講述之中,鐵木真才知道,自己對這個世界的了解還很不夠。蒙古人的鄰居不僅有占據南方和東方的金國,還有西南面的唐兀(西夏)和西面的畏兀兒,北方越過騰汲思海後雖然沒有敵人,卻有著一片無邊無際的、飄滿浮冰的大海。其實,整個世界就是被各個巨大的海洋所環繞著,與海子中的那些孤獨的沙洲並無本質上的區別,只不過面積要大上無數倍而已。
在這個巨大的世界島嶼上,生存著多如天上繁星的民族,操著林林總總的語言,過著彼此截然不同的生活。除了以放牧為生,四處遊蕩的牧民之外,更多的民族都是以定居的方式來生活。他們聚合在一起,居住在有高大的城壁和勇猛的士兵所保護起來,被稱作城市的地方。他們的住宅比蒙古包更加華麗美觀,即使是最貧窮的市民,家裡的陳設也比蒙古部落的首領更為豪華。
他們以從土地中收取到的各種奇異而美味的果實做為糧食,許多被稱為農夫的人專門從事這種工作;至於不種田的人就會有著更多的選擇:或做為匠人,用靈巧的手製造出精美得難以想像的織物和器皿;或成為商人,開設店鋪坐地收購農夫、匠人們的產品,再以十倍的高價轉賣到別處。這些轉賣貨物的人組成了商隊,往來於各個國家之間。
統治各個國家人是皇帝,就象牧民們的可汗一樣。他們在臣民的眼中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因為據說他是天神在人間的代言人。皇帝的更替是世襲的,只有老皇帝死亡後,才能由皇族中血統最純正的人繼承其地位,掌管江山;皇帝們都有著遼闊的領土,因此無法直接管理,於是他們委派一種叫做官吏的人來代表他治理各地,統治人民。其職能與蒙古的那顏、別乞有些相似,但分工更細緻,且不能世襲,是通過一種對本民族語言文字掌握能力的考試選拔出來的。他們在一種被稱做衙門的地方上班,處理每天發生在人民中間的各種大事小情。無論是皇帝的宮殿還是官吏的住宅,都是以巨石築成,被黃金、白銀、寶石和黑珍珠裝飾得光華奪目,美倫美奐。
鐵木真出神得聆聽著父親的話,他簡直不敢相信,在這個世界上居然會有這樣如夢幻般美好的國度,有與蒙古人過著截然不同的生活的人,而這些人所居住的土地竟然與自已腳下的土地相連接。也速該所講述的內容固然令他著迷,但過於籠統,激發起少年的好奇心卻不能滿足其對更為具體的情況的求知慾。畢竟他本人對那些遙遠地方的了解也僅僅停留在道聽途說的程度上而已,根本無法滿足鐵木真盤根究底式的探詢。於是,鐵木真只好離開父親身邊轉而去向心目中的“萬事通”——察剌合老人去求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