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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傳說即使其中充滿了宗教狂熱的自我吹噓,其中也不乏巴爾.赫布留斯本人為討好於蒙古征服者而為該部族擅自命名為克烈亦惕人的成份(伯希和理論),但也至少說明聶斯托利安教向東方的傳播途徑——由出發於呼羅珊的商隊向東北方向經由商路帶入戈壁,傳播於克烈亦惕人中間。而我們又從文獻得知,呼羅珊東部和河中地區的撒麻兒罕確實是聶斯托利安教的根基之地,而其傳教途徑正是通過與陸上絲綢之路和海上絲綢之路並稱的草原絲綢之路。於是,我們可以確信,克烈亦惕人至少是在西元12世紀初接受了聶斯托利安教,而發展至12世紀末,“他們的汗已經是父子相傳的景教徒”(勒內.格魯塞《世界征服者》,1944)並“多數為取了基督教的名字”(伯希和《在遠東和中亞細亞的基督教徒》,《通報》,1914年,627期)。這也就是馬可.波羅在其偉大遊記中記載的“祭司王約翰”傳說的來歷,儘管後來有人武斷得將其安在一個衣索比亞皇帝的頭上,但這一說法從歷史地理學上是講不通的。
值得一提的是,聶斯托利亞教派在蒙古人征服中亞阿剌伯諸國時,是最大的受益者,不但擺脫了幾個世紀以來被伊斯蘭教壓制的境地,甚至成為了蒙古王公所信奉的幾個主要宗教之一,從而在中亞獲得了近兩個世紀的勃興。
由於在不久的將來,克烈亦惕人及其信奉的聶斯托利亞教派將在鐵木真及其家族的政治與軍事生活中扮演相當重要的角色,因此,特意在此以一定篇幅對其宗教信仰以及文化特徵進行一定的描述,是有相當必要的。
(2)孛斡勒(boghoul):意為奴隸、農奴、勞役(《科瓦列夫斯基詞典》,Ⅱ,1163)。
第十一章 脫 身
更新時間:2005-7-23 10: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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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去了泰亦赤兀惕族的人馬嘈雜後,曠野再度回復了安靜的氛圍。
精疲力竭的鐵木真仰躺在漠漠草原之上,眼前是浩瀚的夜空。蔽月的烏雲不知何時已經悄然散去,皎皎月華再度光耀四野。
鐵木真此時雖四肢無力,但心中卻如這夜空般瑩澈清明。他知道,眼前的情勢固然暫時安寧,然則距離徹底擺脫泰亦赤兀惕的威脅還早得很。如果不立刻想好一個應對之策,不諦於束手待斃。
念及於此,鐵木真的頭腦便飛快得轉動起來,琢磨著如何才能找到一條徹底逃脫泰亦赤兀惕人魔掌的最佳途徑。嚴酷的現實激發了他蒼狼性情中狡詐的一面,夾縫求生的本能使他摒棄了草原民族的簡單思維模式,開始縝密得思考起下一步的措施:就這樣直接逃跑絕對是最下策,何況以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況也不可能逃得更遠,終究還是會落入塔爾忽台等人的手中。自從被俘後,被輪流交給各家嚴加看守。各家都不如鎖兒罕失剌家待已寬容,尤其是他的兩個兒子沈白和赤老溫(1)更是對自己心生惻隱,冒著風險去掉了沉重的木枷,使自己得以安寢一夜。鎖兒罕失剌本人這次引走了追兵,相救於已,顯見對自己也絕無惡意。或許再去求他,他還會幫忙的。
鐵木真想到這裡,便作出決定:重新潛入營地,去尋找鎖兒罕失剌家。這樣做多少有些危險,但卻不失為一條出其不意的良策。日後,他對耶律楚才講起此事的時候,方知漢人對此有一個相當形象的比喻——燈下黑。當下,他小心翼翼得躲避著人們的耳目,溜入泰亦赤兀惕人的營地。
為了追捕鐵木真而折騰半宿的人們,此時已經疲憊得睡去。整個營地中嗅無聲息。鐵木真高抬腿、輕落步,躡足潛行於各個帳幕之間,搜尋著屬於鎖兒罕失剌的那一座。忽然,一陣“咄咄”地聲音傳入他的耳中。鐵木真立刻停住身形,循著聲音的來路仔細辨認了一下方位。
對他而言,這個聲音是再熟悉不過的。在自己童年的記憶中,這就是鎖兒罕失剌家的招牌,因為他家通宵達旦得將白天收集到的鮮馬奶倒入大翁中加熱,同時奮力攪拌著(2)。鐵木真小心地移動著身子,逐漸靠近了那座發聲的帳幕,從氈簾的縫隙中窺視一番後,發現自己判斷無誤,當即便毫不猶豫地閃身溜了進去。
此時,鎖兒罕失剌正裸著筋肉虬結的上半身,指揮著身邊的兩個年輕人將巨大的木杵插入大翁中奮力攪拌著乳白濃稠的液體。鐵木真仔細打量之下,立刻認出了那兩個幫手,他們正是鎖兒罕失剌的那兩個友善的兒子——與鐵木真同歲的沈白和小兩歲的赤老溫。看這父子三人如此緊張地工作的樣子,絲毫不曾料想到鐵木真會不請自來,突然出現在自己的帳幕中,不免又驚又怒,唯恐被這個災星連累全家背上窩藏逃犯罪而遭處死,是以他應對時的聲音也是冷冰冰的:
我不是叫你快去尋找自己的母親和弟妹們嗎?(3)你怎麼敢跑回來,居然還跑到我的家裡來?你想害死我們一家嗎?”
他邊說邊搓著手,滿臉不知所措的驚惶。憑心而論,他恨不得立刻將眼前這塊燙手得熱山芋丟得遠遠地,但當他看到鐵木真遍體麟傷的悽慘形象時又有些不忍。正沒奈何間,長子沈白忽然開口道:
“雲雀被龍多兒追逐,也知藏於叢林,因為叢林必然會蔭蔽於它。如今鐵木真來都來啦,父親還說這些幹什麼!還是想想如何救他吧。”(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