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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過頭來看看自己的三個弟弟,失望的情緒立時湧上心間。在人數上是四比二,似乎占優。可是一旦真正衝突起來就不是那麼回事兒了。除了自己或許可以與兩人之中的一個相抗衡之外,始終強壯不起來的合撒兒就完全不是另一個的對手了。至於合赤溫和帖木格,還完全是兩個無拳無勇的孩子,被人家的手指頭掃一下,也會半天爬不起來,濟得甚事?看來,這兩兄弟也正是看出這一點,因而行動上更加肆無忌憚起來。除了鐵木真之外,三個弟弟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他們的公開勒索與搶奪。有一次,合撒兒獵得的雲雀被搶,他只是稍稍表現出了一絲不滿,就險些遭到兩人的拳腳步相加,若非他仗著身體靈便逃了開去,只怕連命都會丟掉。

    “或許,他們是在忌妒和憎恨我們吧。”

    聽到合撒兒的訴說後,鐵木真便如是想。這種忌妒與憎恨源泉應該來自於兩方面的母親在家族之中所居之地位的不同。至於那位速赤吉勒庶母在這中間起到了何種作用,因為沒有任何佐證,也不好隨便懷疑。但是,這種因素是絕對存在的。隨即,鐵木真立刻聯想到一旦自己被打倒,那麼他們下一步將要對付就是母親了。這層念頭一起,鐵木真登時惕然而驚,當即下了儘早解決這個問題的決心。

    ——他,要用自己的力量來保護母親。  

    對鐵木真這群孩子而言,嚴酷的環境所給予他們的教育是野蠻的,極端利已的。物質方面的貧乏、生存的艱辛使得他們要時刻掙扎於死亡、疾病、飢餓與恐懼的臨界點上。凡此種種,無一例外地促使他們形成了暴戾冷酷的性情。就象冬天乾草垛,只需一點火星落上就會熊熊燃燒一樣,一點微不足道的小事也會成為導致他們之間發生重大衝突的誘因。這種衝突因生存問題也就會顯得無比激烈乃至慘烈。

    醞釀已久的慘變終於發生了。那是第二年的春天的一個下午,鐵木真與合撒兒一起在河邊釣魚。別克帖兒和別勒古台則在不遠處放馬。鐵木真心知,他們與其說是放馬,不如說根本就是在監視自己兄弟的動靜,伺機搶奪。正當鐵木真心懷憂慮之際,忽然合撒兒那邊傳來了歡呼聲。他循聲望去,見他將魚杆舉得高高的,魚勾上掛著一尾被稱做金色石鯟(7)的魚。這種魚是草原諸河流中最為飄亮的魚種,鱗片上閃爍得奇光異彩立刻引來了那兩兄弟的搶奪,合撒兒自然不依,然而,即使有鐵木真上前相助,也同樣無法戰勝兩兄弟的力量。魚,最終還是被奪走了。

    鐵木真當然非常氣惱。他得將此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了母親,希望能獲得她的支持。然而,月倫額客卻並未動怒,在她眼中,此時比刻最主要的就是要維護僅存的小氏族內部的團結。於是,她以悲傷的語調勸慰鐵木真道:“你們兄弟之間,為何去發生如此的爭執呢?這樣爭執下去,還怎麼同心與泰亦赤兀惕人斗下去呢?要知道,現在的我們,身邊除了自己的影子之外再沒有別的朋友,手中除了馬尾之外就連一隻纓子都沒有啦。”  

    “可是,就這樣放任他們兄弟繼續橫行下去嗎?”

    鐵木真覺得母親說得雖然有一定道理,但是處理態度上卻過於悠柔。

    “莫非你忘記了我當年所講的阿蘭豁阿的故事嗎?你想做一支孤單的箭,被泰亦赤兀惕人輕易折斷嗎?”(8)

    月倫額客的目光嚴厲了起來。

    鐵木真沒說話。自從他成為一家之主後,母親的話已經成為了僅供參考的建議,聽聽無妨,但不能改變他已經做出的決定。在他想來,這兩兄弟恃強凌弱,已非一日,他們的每一次搶奪都是在向自己全家的一次近逼。母親的綏靖政策只能助長他們的氣焰,唯有展開堅決的反擊才是當務之急。

    “如果連他們兩個的問題都解決不了,還能奢談怎樣對付泰亦赤兀惕人呢?至於塔塔兒人、金國人……總之,不能做視不理,要在他們之前行動!”

    他找來合撒兒商議,合撒兒也正在氣頭上,提起了昨天射到的雲雀也被對方搶走的事情,“是啊,再這麼下去,根本無法再相處下去了!”

    然而,當討論到反擊的方式與力度時,二人卻都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畢竟,他們還只是未成年的孩子,而非老練的陰謀家,不可能於瞬間便連眉毛都不動一下便決定別人的生或死。至少在這一刻,鐵木真的心中還未起殺機。  

    兄弟倆站在畜欄前商量了許久也未想出一個好辦法來,為了不引起母親的懷疑,便決定明日再議。鐵木真讓合撒兒先回帳幕里去,自己則在外面多逗留了一陣才回去就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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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漢譯本《秘史》中提及月倫額客曾經命令她的部下武裝起來,阻劫離去的部眾,為《秘史》的蒙古原文中所無。而其它史源中亦未提及,故小說中捨棄此說法。

    (2)月倫額客(Oelun-eke),即母親月倫。《秘史》中作Hö-Lun。

    (3)固姑冠,一種蒙古已婚婦女的頭上飾物,至今猶存。《黑韃事略》上說,“故姑(固姑)之制,用畫(樺)木為骨,以紅絹金帛頂之,上用四、五尺長柳枝或鐵打成枝,包以青氈。其向上人則用我朝(指南宋)翠花或采帛飾之,令其飛動;以下人則用野雞毛。”清末民初學者王國維又補充說,“案此所云故姑之制,乃蒙古舊俗,至元末則上下同插雉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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