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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的言下之意鐵木真怎能不懂。他是在責怪自己過於放縱主兒乞人。憑心而論,鐵木真對主兒乞部的種種不合常理的行徑又何嘗不是耿耿於懷。然則是否就此對其施以懲罰,卻還要再思再考,不可輕率。
他正待出言安慰老人,遠處的馬群方向卻又傳來了爭鬥之聲,甚至還夾雜著兵器相交的金鐵之聲。
“去看看,那邊又怎麼了。”鐵木真心中驚疑,臉上依舊不動聲色。
他在想:莫非主兒乞人今天要對自己動手?適才的吵鬧就是反亂的信號嗎?如果是這樣,自己千萬不能亂,一定要沉住氣。這樣想著,他在心中飛快得計算著自己眼前的可用之人,並對比主兒乞人以及很可能是其同謀的幾個人的實力,覺得即使發生什麼意外,自己也不會落在下風。
一旁的沈白答應一聲,小巧的身形如靈狐般迅捷得向事發地點而去。不久便迴轉來報告說:“是看守馬匹的別勒古台與主兒乞人不里孛闊發生了爭鬥。”
“為何爭鬥?”
“有一主兒乞打算盜竊我們的坐騎,被別勒古台當場擒獲。不里孛闊看到了,就趕過去要奪還此人,於是就和別勒古台發生了爭鬥,他先是在扭打中扯掉了別勒古台的袖子,然後又拔出刀來將他的肩膀砍傷了。”
“不里孛闊?就是那個號稱有‘一國不及之力’的人嗎?”
“正是。”沈白又回答道。
“我知道了。”鐵木真以沉靜如水的口氣回答著。但是,深知他性情的沈白卻知道,他如此沉靜的時候,就代表心中以經燃起了怒火。
鐵木真聞言,心中稍稍安穩了些,他判斷這只不過是兩件突發的情況碰巧遭遇在一起而已,其間並無處心積慮的策劃與陰謀。但是,由此足見主兒乞人已經蠻橫到了何種程度。他們完全不將自己訂立的紀律放在眼中,渺視自己的權威,肆意踐踏,胡作非為。如果再隱忍下去,將會釀成無法收拾的後果。想到這裡,一個逞誡主兒乞人的念頭油然而生。他當即命令木華黎與速不台去把別勒古台與不里孛闊帶到自己的面前。
鐵木真用凌勵的目光掃視著站在他面前的弟弟與不里孛闊,見確一切如沈白所言,弟弟的一隻右手衣袖已經齊肩被扯斷,裸露出的古銅色肌膚上包著白布,上面印著血痕;他又看了看不里孛闊,見這人生得果然是一副力士的身板,塊頭比別勒古台還要高大強壯,一臉橫肉,粗魯凶蠻之色溢於言表。
鐵木真並不急於對二人的是非做出裁判,反而說出了這樣的話:
“你們兩個剛才分出輸贏了嗎?”
別勒古台與不里孛闊同時怔了一下,又對視了一眼,幾乎齊聲答道:“沒有。”
不里孛闊跟著又補了一句:“再戰,肯定是我贏。”
“是嗎?勝負不是用嘴巴吹出來的,你們再比試一場院好了。就在這比,也讓我見識一下‘一國不及之力’是否名副其實。”
“汗兄,這合適嗎?”別勒古台考慮到這是宴會,突然進行這樣的比試未免不妥。
“我意已決,不必多言,這就準備吧。”
說著,眉鋒一挑,對別勒古台作了個只有他們兄弟之間才能了解的暗示。
別勒古台心領神會,當即便走到一旁去脫下上衣,將腰帶紮緊,活動著胳膊與腿,准被角力。不里孛闊見狀,也不甘示弱,走到主兒乞人一側,做著同樣的準備工作。
少頃,二人同時來到中間的空地上,人們的目光都被這突然發生的事件吸引了過來,但是心中都很迷惑,為何鐵木真會在這種事故頻發之際,反而將正事擱置一旁,搞起什麼角力來了。
鐵木真指派豁兒赤與阿勒壇為角力的臨時裁判,自己則凝神觀注著場內二人的動向。只見別勒古台與不里孛闊二人,各自俯低身子,向兩隻斗架的公牛般盯視著對方的一舉地動,圍著場子繞起圈來,希圖尋找對方的破綻。
論角力的技巧而言,別勒古台原在不里孛闊之上,但是論力量,他的確不是不里孛闊的對手。更何況他現在肩膀上有傷,一隻胳膊用不上力,因此只能採取守勢,嚴守門戶,與對手比耐心。果然,不一會,脾氣暴躁的不里孛闊耐不得這樣轉下去,他仗著力大,怪叫一聲,向別勒古台撲過來。
別勒古台見他來勢猛惡,自是不敢大意,將身子側著向下伏低,右腿伸出,去勾對手的一隻腳脖子,後背跟進向將,去扛對手的身子,雙臂上舉,用手去托對方的肋部。打算借力打力,將對方從頂摔出去。這有個名堂,叫做過肩摔,是蒙古傳統角力中極為巧妙的招數。
這不里孛闊人雖粗野,心思卻不笨,當即看穿了別勒古台的意圖。當即將前撲的身子向側一擺,雙臂探出,抓向別勒古台的腰部,打算將人摟起來。這也是一招,名喚兩山合。一但被他摟住,人便動彈不得,隨他摔出還是按倒了。
在剛才的交手中,別勒古台已知他的力氣在自己之上,是以不敢硬接,只得向旁輕輕閃過,再尋機進攻。當下二人你來我往,一個力大無比,一個身法輕巧,短時間內一時勝負難分。
鐵木真一手端酒碗,一手托腮,擺出一副對這場林中角力饒有興味的樣子,時而在二人做出精彩的攻擊或閃避時,還不忘給叫上一聲好。在兩方中也好象沒什麼傾向,即使在弟弟別勒古台落在下風時,也沒有一絲焦急之意。林中時時吹過徐來的輕風,在鐵木真的面前旋了個彎,繞道而去,幾乎連他的鬍鬚也沒有吹動。空氣在他的身邊有一點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