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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兒術道:“我懷疑汪罕肯定知道一條可以穿越杭愛山的秘密小道。”
“肯定是這樣!克烈亦惕人與乃蠻作戰多年,對這一帶的地理必然相當熟悉。”
速不台狠狠跺了跺腳,恨恨地道。
“看來也只有這樣解釋了。”
鐵木真微微頷首。他忽然發現:此時此刻,在自己的心中居然沒有一絲怒意。背叛出賣也罷,破棄盟約也罷,這些世間最為醜陋的事情總是與自己如影隨行。那一隻罪惡的魔手也總是會在難以預料的時刻從暗中襲來,精準地擊打在自己的軟肋之上。
他就這樣目不轉睛地盯視著遠處黑暗的山野,頭腦飛速地旋轉著,希望可以找出汪罕背盟的理由,並還原整個陰謀的全部過程。然而,一個問題不久後就橫在了他的心中,切斷了全部的思路。他環顧著身邊幾位將領,見他們或與自己一樣陷入對眼前處境的思慮,或小聲叱罵著汪罕的卑劣與不義。每個人的表情都相當嚴峻。
鐵木真深知,這些信賴自己,也為自己所信賴的部下們,無論其或沉默、或憤怒,卻絕無一絲一毫是因故慮個人的安危。於是,鐵木真在這個最深的夜晚裡,迎著冷利的風,向他們坦然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難:
“汪罕為什麼要如此做呢?我們是戰勝之師,士氣正旺,如果併力攻擊敵軍,未嘗不能取勝,又何必如此自墮士氣呢?就算他們為了保存實力,可是又何必行險走小路呢?萬一被乃蠻軍識破,豈非會遭到追擊?汪罕不是胡塗人,他到底是怎麼打算的呢?”
“莫非是他?!”一直在一旁低頭不語的者勒蔑忽然開口了。
“你有什麼要說的?”
鐵木真追問道。看來者勒蔑是發現了什麼個中隱秘。
者勒蔑卻不急於開口,低頭思索了一陣,才緩緩開口道:
“我沒有十成的把握,但卻在懷疑是札木合在背後動了什麼手腳。”
“你發現了什麼?”
“可汗,今天行軍的時候,我和汪罕的弟弟札合敢不隨便聊了聊,他忽然告訴我一句話,說昨天傍晚宿營的時候,有個外來的信使見過汪罕。我問他知道那信使是哪裡來的,他就把話題給岔開了。我也不好深問別家的秘密。現在想來,除了札木合之外,應該不會有別人了。”
“看來我們被札木合這傢伙給算計啦。他應該是與桑昆搭上了什麼關係。我也聽說他每年都給桑昆送禮的事情,不過覺得桑昆這傢伙沒什麼用,也未在意,沒想到卻釀成了今天的惡果。”
鐵木真有點懊悔得說著。
“我看這些乃蠻軍也是札木合引來的。”木華黎分析道,“這一招相當狠毒,完全是為了迫汪罕就範。如果是平時,老禿鷲也許不會聽他的,但是在這種危急時刻,就難說了呀。”
“汗兄,我早就說過汪罕這老傢伙是個見利忘義、不講信用的禿鷲,你卻還是來幫他,如今卻被他給害啦。”
別勒古台氣乎乎得抱怨著。他的雙目如欲噴火,若是此時汪罕等人立在他面前的話,定然會被這目光燒為灰燼。
“不要著急,讓我想一想。”
鐵木真制止了眾將的議論,然後緩緩踱著步,在墨色之夜的背景中低頭思索良久。眼前的謎團已逐漸解開了。汪罕的背叛固然令人氣憤,但是這又未嘗不是長生天對自己的又一次試練。眼前的高山固然形同難以逾越的障蔽,扼守其中的敵人更是一柄指向自己咽喉的利刃。這一切的一切都足以構成一次精妙的絕殺。面臨困境的自己是否有足夠的能力突破呢?如果真的到此為止,那麼自己的程度也不過如此。草原上只是再次留下一個失敗者的輓歌,最終為時間所沖淡。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蒙古人又將再一次地陷入混亂,那一種無邊的黑暗歲月又會持續上多少年呢?拯救蒙古,使之不愧於光之部族的名譽,舍自己之外,又怎會做他人之想呢?札木合可以做到嗎?他應該已經具備了這樣的實力,可是,他會不會擁有這樣的念頭呢?
不會的!鐵木真確信札木合無法做到。他並非不能做,也未必做不到,只是他根本沒有向著這個方向努力的決心。他不能改變蒙古人固有的陋習:缺乏秩序,沒有遠見,安於現狀,疲於內鬥。札木合即使發揮全部的實力,也只能成為合不勒汗,以個人的權威維持著鬆散脆弱的聯盟關係,而蒙古真正需要的是什麼?他並不知道!
只有自己知道:蒙古人需要的是一個國家!一個以萬世不易的秩序所維繫起來的國家。沒有宗族之分,沒有部落之別。平民通過自身的奮鬥可以發揮實力,成為人上之人;貴族一旦平庸無能,也會墮入下位,再不能坐享其成!蒙古人也要和這個世界上的其他民族一樣,不但要有自己的語言,更要創造出與之相匹配的文字。終有一日,今天以及今天的之前和之後所發生的一切,都要通過這種文字記錄下來,傳諸子孫萬代!
未來是多麼令人期待啊!要想開闢未來,惟有突破眼前!鐵木真在心中做出了如此決意的同時,眼中掠過一團火焰,低垂的頭也隨之高高抬起!
是啊,即使是高接天表的杭愛山脈,也無法阻止一代天驕的鴻鵠之心。那一顆振翅高飛之心,使得他的話語那樣堅定,又如此的鏗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