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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如何處置這些降人,蒙古軍中多數人認為還是按照老辦法一律殺光,但也有人對這種粗暴的行為持反論,他們在大汗的病榻前發生了爭執。
“都不要吵啦。”
成吉思汗出言制止了他們。聲音雖然很微弱,但卻足以平息任何騷動。
此時的他,感到身體前所未有的沉重,連翻個身子或是抬抬頭都變得困難萬分。每出一口氣,都象有一種不知名的怪獸在吼叫。他想,這怪獸究竟在何處呢?漸漸地,當他的四肢終於遲滯到運轉不靈和程度時,頭腦反而愈發敏銳起來:怪獸原來就在自己的胸中,只要不呼吸,怪獸就會安靜。這怪獸就是奪去他的健康的病。
他用散漫的目光去看耶律楚材,示意讓他說話。現在這個時候,成吉思汗必須節約每一分體力,來為自己爭得更多的時間。
“臣以為,百姓不可盡殺。”楚材的聲音依舊宏亮有力,“只要善待他們,就能獲得百倍的利益。向農民徵收糧稅,向商人徵收商品稅,對漁民徵收水產稅,對獵人徵收山林稅。如此,單從唐兀人的身上每年就可得銀五十萬兩,綢緞八萬匹,穀物四十萬石!是每一年都可以得到啊!是一筆無窮無盡的財富,永遠不會枯竭!”
在楚材慷慨陳說的時候,成吉思汗一直微闔著雙目在仔細傾聽,待楚材說罷,他才緩緩說道:
“一切就照烏圖合撒兒所說的辦吧!去年我就說過,當五星匯聚之日來臨的時候,我將停止一切的殺戮。現在看來,是時候啦。楚材,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來完成吧。”
“臣代天下百姓多謝大汗!”
楚材拜倒在地,心情亦是萬分激動。多年來勸和止殺的目的終於達成了。
“你們這些人都要和楚材多學習,尤其是窩闊台,你不久就會繼承我的地位,一定要多聽聽楚材的意見。”
窩闊台伏在榻首大慟道:“父汗,您不會有事的,您不會有事的!”
“不要哭,我們蒙古的蒼狼,只流血,從不流淚。”成吉思汗伸出虛弱的手,緩緩地摸上了窩闊台的頭頂,說道,“老話說,石頭從來不長皮,人不會永遠活下去。只要你能繼承我的事業,就等於我還活著,不是嗎?”
他又喚過了拖雷,囑咐道:“作為守灶的幼子,你要記住自己當年的誓言,作你兄長的耳目,時刻提醒他。諸子之中,以你最擅用兵,因此日後滅金的重任,你要擔負起來。金國人的精兵集中在潼關,那裡南有險山,北阻黃河,易守難攻,非朝夕可下。因此,我們必須向南邊的宋人借道。宋金之間是世仇,只要許以平分金人土地,必能應允。那時,我軍可迂迴到金人的背後,直取開封。屆時,金人縱然調用潼關之兵來援,也為時已晚。即使能夠趕到,則兵馬疲憊而不能戰。如此,開封易破,金人必亡!”
“兒臣謹記在心!”
拖雷的聲音有些啞,自從父汗臥病以來,他每晚都會暗自憂傷哭泣,以至哭啞了嗓子。
“察合台在嗎?”成吉思汗又發出了呼喚。
“兒臣在!”
如果說眼前這三子之中還有誰能保持一定的鎮定,則非察合台莫數。在經歷了巴米安喪子之痛,又被成吉思汗嚴禁哭泣後,他的淚腺似乎在那一刻就徹底乾涸了。
“朮赤死了,現在你是兄弟中的老大,我命令你和你的子孫掌管大札撒,使蒙古的後世子孫永遠尊從它,不要背離它,如此則可國祚萬代。”
“喏!”
“還有一件事情,算是我對你的請求。”
聽到心中如神一般的父親忽然說出請求二字,察合台幾乎沒反應過來。但是,他還是一字不匱地聽清了成吉思汗所說的每一個字:
“你兄長生前與你有隙,但是他現在已經死了,所有的事情也該如流水般一去不返啦。我死之後,窩闊台要承繼大位,不可能顧及他的領地。這樣算來,只有你的領地與北方草原離得最近。聽說我那繼位的孫兒拔都是個英雄了得的孩子,還有賢德的母親輔佐。不過,畢竟是孤兒寡母,又遠在最前線,你一定要對他們善加關照,切莫再記舊怨。”
“喏!”
說來也奇怪,在朮赤生前,察合台無論怎樣都看不起他,不停地憎恨與詛咒占據了他全部的內心。然而,現在人死了,那些恨意卻如風消逝,竟是涓滴無存。同時,他也領悟到父親盡力彌合家族矛盾的良苦用心,因此回答的異常痛快,也相當堅定。
成吉思汗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正要繼續說些什麼,宮帳門口走入了走入了大將脫倫扯必兒。他向榻上的成吉思汗躬身施禮道:
“唐兀主頃身來降,獻上金銀器、童男女、騸馬、駱駝等各色九九之數的禮物為覲見之禮。現均已至轅門之外,等候合罕的召見。”
成吉思汗厭惡地揮了揮手道:
“我不想見這個反覆小人,交給你按規矩辦吧。”
脫倫心領神會,躬身施禮後即轉身而去,不一時,帳幕外隱隱傳來了陰啞的哭號,但只是那麼短促的一聲,就被一隻無形的大手從中截斷了。這種程度的騷動並未引動成吉思汗的半分關注,他繼續交待著自己的遺言: